后来我和开心调了座位,换了宿舍,因为高中紧张的学习,我们也没有机会一起讲话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偶尔见到对方都是点头示意,招手问好。她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了拥有一个朋友的开心,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我一念到就很开心。
她的出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立岚。
“当当当当!你看,这是我妈妈从外地带回来的发卡,可不可爱?”立岚拿着她妈妈给她买的粉色小花的发卡,向我光荣地炫耀着。
“哇塞!真的好好看啊!”我向她投去极度羡慕的目光,毕竟那个年代在我们村子里能见到的装发饰品是真的寥寥无几。再加上小孩子天生就有的好奇心作祟,我瞬间失去了抵抗力。
“和若,送你一个吧!”其实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我妈妈说过,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有好的东西就要分给对方。”
“真的吗?”我开心得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就像是吃了好久都没有吃过的蜜饯一样,我特别喜欢吃甜食。
“但是,和若,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它,千万不要把它弄坏了。”她一脸担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与那个发卡告别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它的。”
……
那天是在教室里,课间休息。
立岚的妈妈在外地工作,我没有听到她提起过她的爸爸,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同学们议论她:
“诶诶诶!你们知道吗,立岚没有爸爸,家长会的时候,她的家长都没有来。”
“我!我知道!她爸爸不要她跟她妈妈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是真的吗?”
“我听我妈妈跟一个阿姨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没有爸爸吗?她好可怜啊!”
……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是可以没有爸爸的。其实有的人对于一个人来说,他们的存在都是被下了定义的,他们依靠定义规定的身份赖在你的世界里,你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们本应该存在你的世界里,可是他并没有在,所以你就会开始觉得你的生命已经有了缺憾了。
那时我们上一年级,立岚是下学期转学来的新生,她又不敢主动说话,没有同学跟她说话,大家只是对她很好奇,因为她的穿着与我们都不同,她的衣服款式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我只能形容为好看!听说她以前住在城里,大家又特别羡慕她,但是这种羡慕使得大家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认识她是因为她的妈妈认识我的妈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谁也不理谁。后来经常见到,有一天我问妈妈:
“妈妈,朋友是什么东西啊?”
妈妈告诉我:“朋友嘛,就像你跟立岚一样……”
是吗?从那以后,我跟立岚形影不离,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有说有笑。我们真的是朋友,朋友就要像我们一样。
我把立岚送的发卡放在了一个原本是月饼的包装的铁盒里,一直都舍不得戴在头上,害怕把它弄脏了。
有一个赶集日里,爸爸给我买了两本日记本,说是要让我坚持写日记,顺便练一练我那丑得碍他眼的字。为什么是两本呢?我后来猜测大概他是觉得我能坚持到写完第一本吧!可是我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立岚。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
“立岚,我爸爸说了,好学生是要写日记的,我有日记本,送你一本。”就这样,她被我忽悠着开始了每天都要记的流水账。
一年级结束了,立岚也走了。小时候的别离,好像就是不值一提的,分离就分离,我们并不会难过,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关于分离的映像。据说是她爸爸来接走了她,我当时真的为她高兴。往后的岁月里,我在我爸爸严格的管教下茁壮地成长着,一路披荆斩棘,终于,爸爸成功的将我转学了,他一直觉得是村里的老师教得不好导致我学习的潜能没有得到开发,索性将我转到了镇上的小学。从此以后,我开始了漫漫的求学之路。也因为这样,我很久才能回一次家。
四年级的某一天,我又遇到立岚了,她站在宿舍的走廊上,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因为她把头发剪了,只比男同学的头发长了一丢丢。她以前的头发又黑又长。原来她又转学了,看来我这个学转得棒极了。但是,我们可能都忘了以前是朋友,小孩子是记不住太多事的。
她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每天都要吃药,我觉得很奇怪,药有什么好吃的,竟然可以像饭一样每天都吃。她说是妈妈给她买的补钙的药,坚持吃有利于发育……她经常请假,不在学校,话越来越少了。我很少见到她了。
“咦?那个人好像是立岚的妈妈,在收拾她的衣服。”
“应该是的吧,看样子很像的。”……
一群同学在宿舍门口议论纷纷。我凑近了看,真的是立岚的妈妈,她看上去很憔悴。
“阿姨,立岚她怎么了,怎么还不来上课?”这一次立岚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了。
“你是?是小若啊!”我点点头,“你都长这么大了,阿姨都不认识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小岚,她没事,你要好好学习哦,还有,麻烦你帮忙看着她的行李和教室里的书,阿姨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立岚。
在我的记忆中,我与立岚的时光好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着,推着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分离,推着我们一步一步靠近我曾今以为迟早会到来的“以后”。关于她的很多事,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比如有一天我听到了:
“……立岚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
“不在,应该就是死了吧!”
“你们可不要乱说……”
……
不在了,这是我听说的关于她的最后一个信息。
后来,我从身边的世界打听了一遍,确定她不在了。她本应该还在的,我觉得。妈妈告诉我,她是生了病,白血病。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有一天,我的日记成了一篇空白;还有一天,我发现装着发卡的铁盒不见了。后来,我不再想跟立岚有关的以后了。从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