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哭之后体力耗尽,咕嘟咕嘟喝完一顿饱奶获得安慰,踏实睡下,睫毛上的泪珠还很晶莹,肉肉的小手紧紧扯着妈妈的衣襟,若素无奈,只得一起躺下陪睡。看着弱小的婴儿,心底涌起万般思绪,自己小时,又何尝不是生活在这样乒乓摔打的家庭?内心最需要的安全感,为何不能给孩子?
若素想起自己最早的记忆,大约是三岁,印象中父母外出打工,自己留守在奶奶家。不同于其他邻居的老太太打骂孙女纵容孙子,自己的奶奶是那么温柔可亲,总是撵走哥哥们,偷偷把自己拉到里屋给吃饼干,那酥酥脆脆甜甜的口感,远胜过现在重金代购的进口巧克力。每次外出买菜,奶奶也总是从最里面的夹缝中抠出一角两角,给她买个冰棍或是肉肠。
记忆中的奶奶是温柔体面的,虽然家境所迫奶奶也要喂鸡除草种菜,但出门必擦亮鞋子带上白玉镯和一串珊瑚耳环,那是她仅存的嫁妆。闯关东避难的奶奶当掉了太多珍贵的小姐细软,这两件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尊严。
然而离开奶奶被父母接走后的生活就没有那么顺心愉快了,许是做生意不顺,若素总觉得父母怒不知从何而起,总会波及到她身上。离满分就差一道题、考了第二名,在别的父母看来很欢喜的事,却可以成为挨揍的由头。又或者父母吵架对打,她躲在房间战战兢兢害怕极了,砰的一声爸爸一脚踹开房门大骂:什么逼玩意儿!不会劝架啊,只知道傻学!养你有啥用!而母亲却只会抱紧弟弟,带他出门,留她一人面对凌乱破碎的家和狂暴的父亲。
若素只有努力学习,只有学校是安全的,老师的赞扬和同学的羡慕崇拜让她有了存在于世界的意义。她不是多爱学习,她只想赶紧长大,离开这个家。前十八年的她没有多少见识世面的机会,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世界很美,有很多值得她拥有的东西。
就这样若素凭着奖学金自学绘画,靠给同学补课交换乐器技能,等她高中毕业攒够了两万块钱时,她的家境也才开始殷实。不过那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新买的三室一厅,她的房间也被装作接待室,只留给她一个沙发折叠床,上大学住校的时候,就供客人休息小憩使用。
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也没有舒适的床铺,若素并不是很爱回家,或者她只是不想面对父母,那不是她想要与之亲密和撒娇的对象。
就这样说不上艰难的平平凡凡的长大,若素凭借自己得到了很多,但她深知自己的心里有个巨大的缺口,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的温暖,就让她微苦的心有了一点光一点甜。她知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然而还是架不住别人的交浅言深。所以一遇到丈夫,原来平静的校园里有这样一个侃侃而谈处事成熟的男人,而他恰恰事无巨细,给她披上外套,下水煮面,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也正是这份新奇与妥帖,足够让一个人为此死心塌地,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