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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幽王(八)

米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只穿着白色内衬和短裤。打量房间布局,应该是旅馆中上乘的房间。她环顾四周,不见西杰的身影,连巴卡和巴克都不在。

套上外衣裙子,她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看到西杰正在跟老板结账。他拿出几枚金币交给老板,老板殷勤地向他介绍这小镇以及镇上几百年来有趣的故事。

“等等!你怎么能这么浪费!住旅馆又不用这么多钱!”米娅心疼那些金币落入这狡猾老板的口袋,对西杰一阵数落。

西杰叩起手指敲她的脑门,说道:“我不缺这东西,叫上巴卡巴克,该走了。”

米娅揉着额头,委屈道:“我醒来就没看见它们。”

西杰指着角落,说道:“在那呢!”

米娅望角落看去,巴卡和巴克正坐在方正的餐桌旁大吃大喝,肚子都鼓成球了。

“没想到你们俩这么贪吃!”米娅走过去揪住它们的耳朵,将它们硬拉才拉走。

巴卡巴克走的时候,手里还不忘抓走几块烧羊肉。西杰无奈地耸耸肩,也跟着往街上走去。

当时米娅晕倒,西杰抱着她走了一路,看到有个偏僻小镇,便将米娅带进来休养。

一行人再次上路,米娅却走在队伍最后,眼神闪烁不定,内心在纠结着什么。

西杰见她这副模样,从行李袋中翻出几块果酱薄饼给她,说道:“刚才在旅馆里买的,还是热的。”

米娅道了声谢谢,将薄饼接过,细嚼慢咽起来。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西杰身上,这个男人带给她太多的意外。

“你想问什么就问,别一直盯着。”西杰实在受不了她那灼热的目光,在她额头敲下一记。

米娅摸摸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之前那个人说你是魔族,是真的吗?”

“是。”西杰很淡定地回答,他从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高等魔族,即使不在魔界,也能受到很多人的尊敬。

米娅在心里一直否定着这个事实,她非常希望西杰能告诉自己,他并不是什么魔族。

“那你为什么骗我?”米娅细语道。

西杰肚子里一股脾气涌上来,重重敲她的头,说道:“什么时候骗过你?”

米娅抱着脑袋哀嚎一声,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没有骗过她。西杰确实没说过自己不是魔族,而她也没问过。

“还有疑问吗?”西杰问道。

米娅小时候听奶奶讲过魔族和神灵的故事,但除了凶恶的魔兽,一直没见过魔族和神灵。她好奇心大开,继续问道:“那魔族都是什么样的,很坏吗?是不是长得很丑陋......还有还有,魔族平时都吃什么东西啊?我听说魔族都很可怕,会吃人什么的……哎!你等等我!”

有传说神用生命之力捏土造人,可西杰实在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话多就算了,还有这么多问题!人族跟魔族在一块,没因为祖祖辈辈的血仇拼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竟然还能这么和睦。冥王大人要是看到了,可能会一口魔气堵在呼吸道中窒息而亡吧......

按冥王的法则,人类只是渺小而又自作聪明的动物、现在倒好,这被贬得一塌糊涂的人族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身后还跟着两只窃窃私语的地精。

“你们两个,我能听得到的,别说些无聊的话!”西杰瞪巴卡和巴克一眼,两只地精瞬间乖巧起来,停止令人兴奋的交谈。

“什么嘛……明明自己让我问的,又不告诉我!”米娅嘟着嘴,气呼呼地走在前头。

赶了几天的路,西杰终于看到米娅口中的北城,一道宏伟的城墙隔断了那些错落有致的建瓴高屋,不得不承认人类改造环境的智慧要远高于大多数魔族。

米娅站在山丘上眺望北城,城外一片狼藉,尸体成山。她双手扣在胸前,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里不应该会有战火啊……”

西杰摸了摸她的头,目光盯着战场说道:“在几个小时前,许多魔兽聚集起来疯狂进攻北城,加上守城的士兵,留下很多尸体。”

他眨着魔眼,比米娅看得更远,更清楚。他的视角里,滔天的魔气聚在北城外。北城的指挥官下令清扫战场,士兵们正兴奋的收刮战利品,将魔兽身上值钱的部位割下带走,浑然不知将要大难临头。

“你确定要去吗?”西杰看着身旁的可人。

米娅迟疑不决,但最后还是点头示意。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凭着自己在教会中学到的医疗魔法,应该能帮上一些忙。

“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不用去冒这个危险的。”米娅背对着他,一步两步往前走。

西杰盯着她的后背,静静站在原地。巴卡和巴克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示意他挽留。两只地精很喜欢米娅,它们也能观察到那滔天的魔气在不断汇聚,这座城里的人很可能都要被魔兽撕碎。米娅如果就这么去了,一定凶多吉少!

“是这样吗?”西杰脱口而出这句话,他听着远去的脚步,就像是踩在水面上,在心里荡出涟漪。他思绪混乱,觉得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句话仿佛勾住了米娅,使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继续往前走。她明白自己跟西杰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使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喜欢上西杰,那也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自己小心。”

米娅听到他的声音,感到他在施展魔法,气息渐渐消失在身后,应该是类似移动的魔法。他会去哪?米娅回头望去,身后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片荒凉的空地。米娅握着拳头,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北城走去。

北城的士兵披着战甲,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见米娅走来,他们神经紧绷着,举起手中的长枪长剑对着米娅。一个兵长上前阻止她前进,问道:“你是什么人?北城现在处于最高警戒状态,所有人没有命令一律不得进出!”

米娅保持微笑,使这些士兵意识到她并没有恶意。

“我来找科塞特,他传信给我,说要跟我谈谈婚事。”

兵长闻言,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立刻让一个士兵去禀报,其他人继续采集魔兽身上有用的东西,而他自己负责盯着米娅。

这些魔兽虽然阶级不高,但浑身是宝,两个士兵正剖开一只长了四个弯角的魔兽,这种魔兽被叫做歧。成年的歧会沉淀身体里的魔气,结成魔晶藏在肚子里,在它们孕育下一代的时候,会将魔晶吐出,给幼年歧当作诞生的礼物,洗礼新生子的魔躯,使它们更强壮。

“发财了!”那两个士兵捧着一块拳头大的魔晶,紫色的魔血沾满双手。他们眼中充满贪欲,仅这样一块魔晶,在城里的杂货铺或者医馆足以卖个好价钱。尤其是王国的那些高阶魔法师,最需要这种魔晶,用来制作魔法道具。

米娅忍住呕吐感。她从未见过战场的惨烈。在她眼里,这些士兵的行径就像是强盗,她甚至看到一只还未死去的魔兽幼崽,被那些士兵残忍猎杀,长枪戳得它千疮百孔。

城门打开,一位带着白羽头盔的首领领着一众士兵出来。他身披黑甲,腰间别着一把精致小刀,手中握着的剑镶嵌着七颗火元素宝石,着实奢华。

“科塞特?”米娅已经认不出对方是不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

科塞特轻轻拥抱她,说道:“米娅,是我!一路辛苦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到北城?”

米娅答道:“护送我一起来的人还有其他事,先离开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让科塞特知道是一个魔族青年护送她到北城的。

科塞特隆重邀请她进城,并举起手示意士兵加速清扫战场。

“这附近的魔兽发了疯,这两天一直在试图侵入北城。我们打退好几波兽潮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北城现在戒备森严,那些魔兽绝对进不来的!”

米娅正要开口,却被科塞特打断,“你赶路一定累了,先去我宅邸休息,我还有事务需要处理,稍后再去找你。等打退这些烦人的魔兽,我要带着这份荣誉向你求婚!”

科塞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只留下一队护卫送她去科塞特的庄园。

原本繁华的北城,此时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石板路上只有几只猫懒散地经过。一个护卫说是戒严的关系,居民都去地下通道避难了。

米娅跟科塞特关系不一般,这些护卫也不敢怠慢。一路上米娅问什么,他们就知无不言。

科塞特自从离开拉玛镇,就很少和米娅联系过。米娅也是现在才知道,科塞特是北城的城主,掌管着北城所有人的生死。也许很多女人听到有这样身份的男人向自己求婚,一定会高兴地到处炫耀,但米娅对他却没有心动的感觉,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令人高兴的。

精灵王国崇尚自由婚姻,对于另一半的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米娅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嫁给科塞特,她甚至不知道科塞特对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北城在伽尔区是个例外,介于一个独立小国和精灵王国之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接受精灵王国的管制和调度。可以说,科塞特就是这个城市的王,这城里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如果当了科塞特的妻子,就相当于是掌控了一座城池!

米娅刚踏入科塞特的庄园,就看到两个披着头蓬的人站在花园里交谈,而对方也正好看到她。这个庄园并不大,花园都只有一栋民宅地基的大小。

“没想到又见面了。”莫里拉下帽子,露出米黄色的头发,病态的面容透出一丝英气,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米娅很讶异莫里竟然会在北城。这个男人身上也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以为莫里会向她出手,不过她想错了。莫里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还跟他的随从吃起摆在石桌上的糕点。

“那个魔族呢?没跟你一起吗?”莫里提到西杰,手里的糕点被他捏成了粉末。看得出来,他十分痛恨魔族。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拿下他!”

米娅没搭理他,径直走进屋里。她正要打发士兵,那个随从老人跟了进来,向她鞠躬行礼。

“小姐,我是少爷的随从莫德,很抱歉之前那么对你!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做出粗鲁的事,不过小姐既然跟北城的城主大人认识,说明跟魔族应该没有多大瓜葛。我家少爷他非常痛恨魔族,所以之前的事请您谅解!”

“他恨魔族?他自己不就是半个魔族吗?”米娅不解地问。

莫德摇摇头,噤声说道:“少爷生来便被魔气污染,时间久了才变成这样,他从小被人厌恶是个魔鬼,后来……”

“莫德,该走了!”莫里站在门外,阳光下,身上和脸上的魔斑显得很诡异。

米娅在那一瞬间,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一丝邪气。她盯着莫里离去的背影,突然心生同情。她看到了孤独和自强,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强烈意志,一种生存下去的意志。

夜晚降临,北城各大街小巷都亮起了灯火,城里的士兵还在戒严,就连庄园附近都布满巡逻的士兵。

米娅坐在餐厅里,看一道道佳肴被端上长桌,却不见科塞特回来。

她叫住仆人,“科塞特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仆人恭敬地说:“抱歉小姐,城主大人并没有说,不过以往都是这个时候会回到庄园用餐。”

大门被打开,铠甲摩擦的声音传进餐厅,不一会科塞特出现在餐厅门口。

“米娅,让你久等了!”科塞特脱下头盔和胸甲交给仆人。

米娅笑道:“你是城主大人,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必在意我的。”

“哈哈,我们多年没见,竟然有了生疏!”科塞特坐下开始招待她用餐。

“是啊!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儿时的话,给我寄信。”米娅感叹,“那个莫里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庄园里。”

科塞特怪道:“刚见面你都不跟我寒暄几句,就问别人的事,看来是我魅力不够啊!”

米娅摆摆手说道:“是我不对,我就是好奇。前几天他和莫德差点杀了我。”

科塞特脸色一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据我了解,莫里可是个很正直的猎魔人!”

米娅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科塞特,她想知道莫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若是个坏人,那他留在北城就是个危险人物了。

科塞特若有所思道:“莫里痛恨魔族,应该是护送你来那人是魔族的身份激怒他,明天我会跟他说那魔族的事,放心吧!你在我这很安全!”

米娅发现科塞特并没有在意西杰的身份,又或者是他作为城主,早就见过其他魔族。

两人愉快的用餐,聊了些往事和家常。米娅觉得科塞特变得沉稳了,不像以前那样瘦弱。遇事也能独挡一面,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受人欺负。

想起他们小时候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科塞特被其他小孩殴打。当时米娅路过遇到这一幕,用刚摘的浆果丢向那些欺负人的小孩。那些小孩被砸的身上黏糊糊的,无奈之下灰溜溜跑掉。米娅将科塞特扶起,科塞特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很坚定地立下誓言,说以后一定要娶她。米娅当时以为他是开玩笑,并没有当真。直到后来科塞特离开拉玛镇,他再次提出这件事,她才知道科塞特是认真的。

晚上,科塞特并没有留在庄园里,而是去了军营。米娅原本想躺下休息,却听见外面火光四起,正面城门传来不少呐喊声。

她站在窗前眺望城门的方向,这里离得太远,只能依稀看到人影在流动,火光渲染了整片天空。

喧闹声四起,魔兽又开始进攻了,只不过它们的进攻都是徒劳的,防守用的弩炮和投石机足够打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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