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晶却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越走越近。
他看到那个畜生皱着眉头,望着明晶走来的方向,猥琐地笑着从明涛身上起来,对着躺在地上的明涛吐了口口水,说了句:“这公的还真是没有母的有趣!”。
他快要急疯了,他挥动着自己的双手,急得直跳脚,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仿佛被梦魇住了般,怔在了原地。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支离破碎。
记忆中仿佛也有一个声音,用这样猥琐而冷漠的语气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还是母的更有趣味些,这公的太嫩了,估计还得长个好些年才成。”
紧接着,又是有些耳熟的女声“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钱,你可以出去找好多好多女人。呜呜呜,他可是你的亲孙子。。。。。”
“这会儿才想起来给我钱有什么用?我上哪找女人泄火去,除非。。。。。。你来代替他。”仍是那个淡漠的声音,却更加猥琐了几分。
沈星宇无力地软倒在了草丛中。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仿若雪片般纷至沓来,让他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痛不欲生。
他任自己躺在杂草丛生的地上,任那些野草和树枝割破了自己的皮肤。
他想要满地打滚,弄出动静惊走明晶,也想让这些来自于体感的疼痛能冲破心里的痛,让自己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去帮助明晶痛打甚至弄死这个畜生!
可是,不管他用尽了什么办法,都无法起身,无法动弹,他只能痛若地将自己的头佝偻着埋进胸前,任回忆一点一点地侵蚀着逐渐模糊的意识。
父亲长年在外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独留母亲与鳏居的爷爷在家务农。
爷爷是村里人口中的“老不羞”,虽也帮着母亲干些农活,却是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常常流连于镇上那些门窗紧闭,一片乌黑“闲人免进”的录像厅、赌场与黑旅馆。
没钱了便向母亲要,或者偷了屋里的包谷、小麦去镇上换钱。
甚至在实在弄不到钱的时候,还把猥琐的目光盯向了母亲。
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健壮、结实而憨厚,对“老不羞”的爷爷尽管非常不耻,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幼年的记忆中,母亲总是拿了爷爷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己要好好读书,不要学他那样人人厌弃。
爷爷总是嘻皮笑脸,从不畏惧母亲的冷眼和怒火。
甚至有几次,他对母亲动手动脚,还被母亲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那一年他还太小太小,什么都不懂。
还在心里责怪过母亲一边教导自己要尊老爱幼,一边却把和蔼的爷爷给打倒在了地上。
母亲看着他纯真、懵懂的眼神,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他懂了,什么都懂了。
可是却什么都晚了,他再没有亲手惩罚那个畜生的机会,也再没有了在母亲怀里撒娇卖痴的机会。
那一晚,母亲用自己换下了他,把他抱到自己的小床上哄睡后就走了。
她好像还对他喃喃地说过什么?可哭累的他已经全然没有听见,晕晕入睡。
一夜醒来,却早已物似人非。
身边喧闹的人群,群情激愤地讨伐着什么,说什么“扒灰老头”“下流东西”之类的,他一点也不懂,也不想懂那些大人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人懵懂地翻身下了床,揉着眼睛,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妈,我饿了,我要吃饭。”
周围的哄闹声便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般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已于昨夜将自己吊死在了屋梁上,无论他是饿是困,她再也无法庇护他、关爱他一星半点。
自那以后,一直对他和蔼可亲的爷爷,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常常除了干农活便是一个人闷闷地喝着廉价的烧酒,村里已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来往,甚至年幼的他也受了牵连,再找不到一个玩伴。
除了同样无人管束的明涛,和对他弃满怜悯的明晶。
嗜酒的爷爷一喝醉便发疯,除了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外,便是拿着藤条、扫把将自己撵得满屋乱串,让自己替母亲还债,主动陪他睡了,还以那样的方式羞辱他的名誉。
那年他6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躲和跑。
吃不饱饭的时候,便东家地里一颗玉米、西家地里一根黄瓜地到处偷着吃。
有时候遇到好心的人家,也会端碗剩饭给他,让他就站在屋沿下吃,别像他爷爷一样,污了他家的地。
更多的人却都是对他嗤之以鼻地嘲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不如饿死早点投个好胎。”,对他避而远之。
明晶看他可怜,便常常让明涛带他回自己家里吃饭。看他满身脏污,又不顾明涛的抗议拿了明涛的干净衣服给自己换上,帮他洗净、晾干了那些脏衣服。
看自己不去上学,到处乱跑,还硬是把自己拖到了学校,威胁自己要是不好好上学,就再也不管自己了,放学也是和明涛一起接回去,给他们计作业、弄好吃的。
让沈星宇不止一次地想,要是明晶是自己的妈妈,不,亲姐姐就好了。
也不对,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像妈妈一样慈爱又温柔的姐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他早把记忆中母亲的影像默默换成了明晶,他的幼年关于母亲、姐姐和女人所有的幻想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对自己如同亲弟弟一样的大姐姐。
直到明晶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他才结束了在明晶家理所当然地蹭吃蹭喝地时光。
年少的意气与争宠,让他和明涛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单纯而微妙。
上了大学的明晶,虽然仍会时不时地回来看他和明涛,甚至买给他们的玩具、衣服都是差不多价值的。
但没了她的庇护与温暖,他在爷爷的棍棒下,在邻居们毫不避讳的嫌恶下,一天天地越来越是孤僻和自卑,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成绩,也一天天糟糕下去,直到再也无心向学。
在后来无数次的回忆中,沈星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自己当时的糯弱行径,可回忆如总如梦魇般让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