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灯光直射，让钟山无法直视，只好一直低着头。坐在对面的人看不清楚脸庞，只能看到两个人影，自己坐的椅子是厚重的大木头做的，坚固结实不能移动，房间好像没有窗户，钟山一直觉得胸口闷，呼吸不畅。
“考虑清楚没有？赔偿还是坐牢？”
“惹事的不是我，凭什么让我赔偿？”
“你把别人打得一人昏迷，两人肋骨断裂，不赔偿医药费的话，我们也不好办。”
“我是正当防卫。”
“现在住院的是他们，你虽然也有一些皮外伤，但是并不严重，这不是正当防卫，而是故意伤害，法院判的话，至少也是防卫过当。”
“我没钱，也不会赔偿，要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再给你两个小时，自己考虑清楚，如果还不配合，我们将对你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两位警察做完了笔录，从审讯室里出来，将钟山独自一人留在里面。回到办公室，见络腮胡也坐在办公室里，警察将帽子摘下来丢在办公桌上。
“胆子不小，这是你随便来的地方么？”
“嘿嘿......”络腮胡陪着笑脸摸出香烟给警察散了，“那小子怎么说？”
“人家一个孤儿，到这儿来打工的，哪有钱赔给你们，晾着呢，等会肯定多少都会出点血，但是别指望太多。”
“多少没关系，钱我们可以一分不要，有多少全当孝敬你们了，就是这小子太狂了，必须好好治治他。”
“你还好意思说，六条壮汉，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揍成这样，我看你们以后也不用在火车站这一片混了。”
“你们不知道，这小子是个真正的练家子，确实有两下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钟山，江州来的。”
“钟山！我记住了，回头我非弄死他不可！”
“刘老大，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警告你，别他妈在我们地盘上惹事啊，真出了什么事，谁也罩不住你们！”
“明白，明白，不会给大哥添麻烦......”络腮胡又献上恶心的谄笑。
几个小时前，在川菜馆门口的一场混战，络腮胡的人马没有讨到一点便宜，除了第一个被钟山放倒的大汉，还有两人被板凳拍断了肋骨，英子去搬的救兵没有到，却有热心市民及时地报警了，火车站派出所的警车到达的时候，络腮胡的人马一个也没有逃，而是幸灾乐祸地和钟山一起被带回了派出所接受调查。
钟山独自坐在审讯室里，依然被强光照射着，但是他没有受干扰，思维仍然在正常运转着，他并没有被警察刚才说的话唬住，坚决不妥协是他明确的态度，不管后果会怎么样，哪怕在这里被多关几天，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因此吃官司，不会所有的机关都会黑白不分，天底下还是有公理的。而自己待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一朵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天快亮的时候，两位警察再次进入了审讯室，在钟山的对面坐下来。
“待了一晚上了，这里待着不舒服吧，拘留所里的条件比这里还差，新来的都会被欺负，听说他们的手段又恶心又残忍，在那里面可没人照顾你，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愿不愿意赔偿？”
“小伙子，其实我们也知道你有委屈。”另一个警察唱起了白脸，“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但是你毕竟打伤了他们的人，我们作为人民警察，自然会主持公道，也不要你多赔，象征性赔偿两千块钱，这是事情我们就给调解了，你如果钱不够，给你的朋友或者你们老板打个电话，把钱送过来，你也好早点出去，正好能赶上吃个早点。”
“我说过了，没钱，有钱也不会赔！”
警察没想到钟山在这里被烤了一晚上，心态居然还没有崩溃，以前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换了其他人，早就软了，没有人不怕可能会坐牢的后果。他们对视了一眼，决定动真格的了。
“既然你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我们也没法帮你了，先给你办拘留手续，你做好心理准备坐三到五年的牢吧。”
一名警察拿出拘留单开始填写，填好以后连同之前的审讯记录一起扔到钟山面前，让他签字画押，钟山拿着审讯记录低头看了起来，他要确定这份记录跟自己之前口述的内容一致，认真地看完以后，钟山拿起笔，准备写上自己的名字。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被刑事拘留，你从今天开始就彻底没有自由了！”
钟山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因为灯光太刺眼，就算他抬头也看不清警察的样貌，仅仅一秒钟的之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签拘留通知书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通知书抬头是行政拘留，而不是刑事拘留，心中不禁暗笑了一声。
警察对于钟山的油盐不进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另外一位警察走了进来，在主审的警察耳边小声的嘀咕了起来，讲完以后，他就站在原地，等待主审警察做出决定。
主审警察听完以后，为难地抠了抠后脑勺，再一次把帽子摘下来，丢在桌子上，短暂的考虑之后，他伸手将钟山面前的材料抓了过来，从里面把钟山已经签好的拘留通知书挑出来，几把撕成了碎片，丢进垃圾篓里。
“钟山，你的运气不错，有人来帮你交了钱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在我的地面上，是龙也得给我盘着，别给我添麻烦，知道了么？”
钟山低着头没有回答，几位警察也不再理他，一起离开了审讯室，钟山自己起身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心想一定是餐馆老板来给自己解了围，应该还花了不少钱，他得快点出去，再怎么样也要对老板表示感谢，另外这个钱他是一定要还的，走出排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钟山？”
清晨的阳光里，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路边的花台旁，笑嘻嘻地看着钟山，这人带着一副墨镜，看不出长什么样貌，一条白色裤子搭配一件花衬衣，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钟山确定不认识此人，但是又确定是此人将自己拯救出来，因为周围除了他，再没有旁人。
“你认识我？”
“是的，昨晚才认识，你收拾刘老大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观战，真是精彩，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精彩的群架了。”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咱们今后就是兄弟了，是兄弟就要同甘共苦，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这身本事，根本就不是厨师的材料，天生注定你的命就是跟我一样，迟早都是要混迹江湖的，我早点来拉你入伙，免得你误入歧途。”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涉足你说的什么江湖。”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窍，要等你自己开窍，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欺负，为了让你少走弯路，我才来点化你，你的性格这么钢，没有朋友撑腰到哪里都混不走的，正好我愿意做给你撑腰的朋友。”
“你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钟山一边说着，一边往店铺的方向走去。
墨镜男两步追上，跟钟山一起走，“兄弟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总共花了两千块，这些钱刘老大他们一分也得不到，全都打点派出所的警察了。”
“警察有这么大胆子？”
“哈！我就知道你天真，你知不知道，昨晚警察把你和刘老大的人带进派出所之后，刘老大的人随便问了几句就放了，就把你留下来折腾到现在，就是为了在你身上轧点油水。”
“这怎么可能？警察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放了？”
“怎么不可能，刘老大跟我一样，每个月都给里面上供的，只要不出大事，所里都睁只眼闭只眼，只有你这样的老实人才会被欺负。”
“这他妈还有王法没有？”
“嘿嘿，看来有点开窍了，实话给你说，这所里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全部拉出来排一排毙了，绝不会有一件冤假错案，里面的水有多深，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那你又是干什么的？”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何超凡，跟刘老大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都靠着火车站和铁路挣钱，但是我看不起刘老大他们，就会使用暴力，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我还是继续回去当我的厨师。”
“还是天真，你也不想想，出了昨晚的事，刘老大会善罢甘休？你们那家饭馆的老板还敢留你？天亮了，醒醒吧你！”
何超凡陪着钟山一起一直走到川菜馆门口，餐馆不做早餐，这会儿还没有开门，钟山来到老板家楼下，喊老板开门，老板和英子的头同时从窗户里探出来，不久后门开了，从里面丢出来的是一只冰冷的行李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