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这东西,谁也无法挽留,可能段一丹除外,大家都在欢度佳节的时候,他仍然沉浸在他的小世界里不能自拔。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是一把岁月的杀猪刀,它跟每个人的生日一样,一大副作用就是提醒你又一年过去了,而且再也不会复返。两者不同的是,生日是点杀,春节是一场欢乐的屠杀。
冬瓜的爸爸和妈妈都回来了,周老板和周夫人明目张胆地要求魏老九张罗一桌好菜好酒,洗一洗经年的风尘,顺便带给他五十万分红。
冬瓜和左罗专门带着一丹看灯展,猜灯谜,燃鞭炮,放礼花,希望他能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一绽笑颜,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一丹玩的很尽兴,猜灯谜赢了一大堆牙膏香皂之类的奖品,但左罗和冬瓜却开心不起来,因为钟山没有回来,浩阳和陈瑶也不在了,感觉今年的春节变了味道,原来的快乐简单又单纯,现在这样简单的快乐都成了奢望。
在离钟山家老宅子不远的地方,驻扎着一只打井的队伍,春节之前,大部分打井的工人都放假回乡了,只留下两人负责看守工地,他们在简陋又潮湿的工棚里一边喝着白酒,一边抱怨这寒冷的天气。
“老大,咱们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什么发现也没有,干嘛不早点干完活回去交差了?这里的条件也太艰苦了,再加上这鬼天气,我是一天以不想多呆了。”
“这点苦都吃不下来就别出来混,又没有让你拿家伙去跟人干仗,只是找个人都这么多话,以后有重要的事情怎么还敢交给你去办?”
“我宁肯去跟人干仗,至少也痛快了,不像现在只能跟只老鼠一样待在窝棚里,咱们又不是没钱,要不然咱们去住厂里的招待所吧,那里二十四小时热水,比这里舒服多了。”
“你想得美,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哪里见过打井工人花钱去住招待所的?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暴露了身份,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你!今天去观察过没有,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有个屁的新情况,春节都快过完了,那家门前狗都没有出现过一只,门上的灰尘都厚厚一层了,哪里有一点生气!这个钟山到底是什么人,干嘛要咱们来暗中监视他的行踪?”
“我就不会问这些问题,让咱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这个道理我明白,现在不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嘛,咱们自己聊聊怕什么......”
简陋的工棚里,用木板拼搭的条桌上放着一盆卤菜,两个年轻人各自裹着一件军大衣坐在板凳上喝酒。他们一个月前被刘百川派到这里,主要的工作并不是打井,而是监视不远处那栋民房的动静,打听房屋的主人,也就是钟山的下落,因为刘百川还寄希望于钟山可能会回来过春节,他相信只要知道了钟山的下落,就总有办法挖出他身上的秘密。
老头子刘作相对这个事情已经不是很上心了,刘百川向父亲请示了两次之后,得到的答复都是你自己看着办,到底钟槐爷孙俩守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让丁家的人都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让刘百川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味,也给了他要一窥究竟的决心。
刘百川已经陪着父亲一起,亲自走访过双山了,对刘作相来说,这只是一次对父亲的缅怀之旅,他亲眼看到了父亲当年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刘百川则对这两个山头产生了兴趣,这两个山头看起来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如果说是作为一处藏宝地的地标确实也很有可能,山脚下密布的小洞可能就有当年自己亲爷爷留下的贡献。
回来以后,刘百川对这个事暗自上了心,得知钟山所在的厂子为了解决饮用水污染的问题,要找工程队打井的消息以后,便以极低的价格接下了这个活,除了正式的打井队员,另外还让彪哥安排了两个颜值相似的手下管理打井队,目的是监视钟山是否回厂,这两个哥们事情还没做,先从外型上就不负众望,戴上安全帽跟民工没有两样。
来到厂子里一个多月了,两人一直关注着钟山家老宅的情况,没有发现过有什么变化,他们被告知要特别注意春节期间的情况,所以在其他工友春节放假以后,他们两个只能主动留下来值守。他们跟周边的村民也搭上了线,无意中也聊起过那户老宅人家的情况,从村民的口中才得知这户人家发生的变故,甚至有人认为钟山家的老宅坐落在不祥之地,所以都不愿去接近这户宅子。
这家人祖孙三代现在两人已经离世,还有两人下落不明,本是一个悲情的故事,可是在村里人的口中就变得玄幻起来,愚昧的乡民将所有难以解释的现象都归纳为神鬼作怪,所以钟山家的遭遇也被传为得罪了神明,或者祖辈作恶太多,流传的过程中又被添油加醋地加入了很多细节,就更让人相信这是他家应得的报应。
钟槐离世以后,他那段以办民防团为名啸聚山寨的黑历史也被堂而皇之地摆上了桌面,成为乡民们酒桌上广受欢迎的下酒谈资,由此又衍生出更多的怪诞故事,有说他能呼风唤雨,懂得奇门遁甲,有说他越货剪径,杀人不眨眼,也有年轻时承过他的情说他好的,但是这些好话是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听的,他们喜欢听的是刺激的能让人血脉喷张,多喝半斤酒的奇人逸事,不喜欢温温吞吞的情节,所以都会将自己听到的精彩情节再重新编辑一下,下次酒桌上由自己口中讲出去哗众取宠。
这段历史也被刘百川派来的二人在酒桌上听了过来,当然他们听到的是经过编辑加工的翻版,其中还夹杂了很多神神鬼鬼的故事,偏远之地从来不缺这样的素材,两人本来都是江州城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良青年,在这里却惊起一身一身的冷汗,以至于回去以后裹在棉被里依然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周围就萦绕起鬼神的身影。
他们二人也曾试图多方打听钟山的下落,可是消息来源实在有限,老宅周围的邻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跟钟家有些来往,平时基本都不见面,因为钟槐在世的时候很少回到老宅来住,都是带着钟山住在工厂分给他们菜园旁的小院里,而钟山走的时候只是告诉了他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其他人自然一概不知,就算是冬瓜他们也不知道钟山到底去了哪里。二人本来就不是厂里的子弟,又没有浩阳那般的亲和力,自然是无法接近钟山的朋友圈的。
“大哥,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估计快了,春节过了那小子还不回来,应该就能让咱们撤了,再说咱们打的水井其实早就可以出水了,一直拖着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咱们回去以后,不会说咱们办事不力吧?”
“那小子没回来,能怪我们?不过咱们最好能带回去一点有用的信息,不然这一两个月的苦真的要算是白吃了。”
“咱们能带什么消息回去?”
“要不咱们趁这月黑风高,摸到那所老宅子里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这样不好吧,你没听那些村民说那个宅子风水不好么?遇见鬼咋办?”
“这世界哪有鬼,那都是封建迷信,再说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成事就必须拿出胆量来。”
计议已定,说干就干,两人趁着酒后胆大,各自拿上一只手电筒出了工棚,朝钟山家老宅的方向摸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稻田的田埂,来到院子跟前。前院太显眼,他们跟当年张耀辉的选择一样摸到背山的屋后,这里的窗棂果然一撬就开了,于是又沿着张耀辉的老路钻了进去。
“哎呀,上面挂了好多什么东西?”
“别慌,我看看......好像全是香肠腊肉,这里不是很久都没人住了么,哪来这么多腊肉香肠?”
“这下就算咱们没什么发现,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了。”
来到堂屋里,陈设很简单,两人用碎布将手电筒包起来再打开,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线索,一人从抽屉里找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剑,两人凑在一起把看。
“这是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是不是古董啊?”
“这好像是道士作法用的法器吧,那老头原来未必还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神仙?”
两人正在研究,木剑倏地一下不见了。
“怎么回事,哪去了?怎么好像凭空消失了?”
“我也没看清,不过大哥,你看靠墙那椅子上是不是多了个人?”
两人抬眼朝摆在朝堂屋正中靠墙的椅子上观望,那里看起来仿佛是有个黑影,再把电筒的光线打过去,果然见一个老者端坐在椅子上朝他们怒目而视,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