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永远都是最折磨人的，杨玄凤和张大壮两人肩负反攻的重任，两人都知道现在下方的四十人可以说是整个寨墙防御队伍里战力最高的了。
上方的防守战拖得越久，损失就会增大。没人想死人，但是在鄨县这个地方，谁也没得选。
两人来回地踱着步，自己的任务是反攻，争取全歼这伙山贼，除了在寨墙下干着急，什么也干不了。
两人都很想上去看看怎么样了，但是没有军令，擅自离岗延误战机可是死罪一条。
张大壮是深知自己叔叔掌军严明，杨玄凤则是知道自己现在身份来之不易，不到万不得已，自己绝不会去触犯律条。
“你说，上面就只有五十来人，不会受不住吧。”杨玄凤担忧地问着张大壮。
青壮虽然有训练，但是毕竟不够系统，而且很多方面的条件也跟不上，杨玄凤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相比起以杀人劫掠为生的山贼，粗浅训练的青壮还是很难正面硬扛的。
“不会的~”说完，张大壮突然犹豫了一下，接着又改口说到，“我相信他们，即便不能正面击退，但是依托寨墙防守下来还是可以的。”
“唉～早知道就不和你置气了，这会要是我们能在上边，也能帮他们分担一些，现在我们就干坐在下边等着，太难熬了。”杨玄凤担忧地看着寨墙上方。
一开始还有负伤的人下来，郎清几人就负责简单救治，可到了后来，就只有上去的人了，再不见有人下来。
上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听得也越来越清晰，呼和声，砍杀声，时不时还能听到王令臣张阳两人的叫骂声。
“不行了，我是坐不住了，就算要治我的罪我也要上去。”张大壮停着上方张阳越来越密集的叫骂声，再也坐不住，提着刀就准备往上走。
“你干嘛！”杨玄凤一把抓住张大壮，“你这样上去，即便最后不治你的罪，但是一旦你延误战机，那才是最大的过错。”
“你给我放开，你当然可以无所谓，在这坐着等。但是我不行，上面有我叔叔和弟弟，老子做不到看着他们在那玩命，自己却在一边看着。”
张大壮手臂一拧便挣脱了杨玄凤的手，杨玄凤赶忙两臂一张死死抱住张大壮。
“放你娘的屁，就你有担心的人在上面？老子的兄弟，老子家族的未来，都在王令臣身上，现在他不也在上边。
老子现在比你还着急，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上去的。王令臣上去之前说的都忘啦？
这一仗，最终能否全胜，就压在我们四十人身上了，上面的兄弟们为了给我们制造机会，死了那么多人。我们难道要视而不见，白白让他们牺牲了不成？”
杨玄凤厉声地斥责让张大壮情绪缓和了下来，张大壮抬着头，不甘心地看着寨墙上，除了偶尔有声音传来，什么也看不见。
恨恨地摇了摇头，“松开吧，我不会冲动了。”张大壮最终还是无奈地说了出来。
低沉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无力与落寞。
耷拉着头，闷声不响地提着刀走回了队伍前，一个人默默地抱着刀，看着寨墙发愣。
突然寨墙上方呼和声大作，隐约间好似听到了扬尘的声音，下方的几十人都齐刷刷地抬起头。
张大壮急忙起身，因为站立过快，身形都有所踉跄，“杨玄凤，我没听错吧~”
寨墙上的呼和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传来的地方比较近，大家都清晰地听到了扬尘的声音。
“妈的，没错~都给老子准备好，过会寨门打开，有多快就丢多快，五息之间必须把手里的投枪给我招呼出去，不能放跑了这群狗娘养的。”
也许是太久的等待，又或许是一时间没听清，大部分人都还站在原地发愣。
杨玄凤一看这样，赶忙走过去，每经过一个人就一巴掌扇过去，“都给老子回神，带好刀、拿好枪、整理铠甲~带好刀、拿好枪、整理铠甲”
一连扇了十来人，这会众人算是反应过来了，也不再需要杨玄凤提醒，两两相互帮忙整理起来。
紧张的气氛在寨墙下方蔓延起来，作为新设的不鸣营士兵，这算是他们建营以来的第一次战斗。
这一战的好坏表现将直接影响着王令臣对他们的感官与看法。既是对大家的考验，也是自我证明的机会。
众人准备完毕，只等上方反攻号令的时候，突然一阵嘶声厉吼传了下来。
愤怒与悲伤的情绪瞬间便传播到了下方，即便下方的众人并未参战，也没有亲眼看到战况。
但每一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墙上，亲身经历了这一场惨烈的防守战。
张大壮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看着寨墙上方，“是叔叔，上面出事了？”
说罢就要往上冲去，一旁的杨玄凤这会也失去了一开始的沉稳，张年这种沙场宿将都这样了，王令臣不会也出事了吧？
下意识地，自己的脚步也朝前迈了出去。
就在二人准备赶去寨墙上时，紧接着便再次听到张年充满怒火与无尽杀意的声音，“反攻！斩尽杀绝，不要活口~”
杨玄凤二人迈出的脚步瞬间止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凶光大盛。
“开寨门~投枪准备”
两个军士身体往后倾倒，奋力地拖动着寨门。
厚厚的木制寨门，伴随着嘎吱的摩擦声，缓缓地打开。
寨门大开的一刻，只听得杨玄凤一声大吼，“放！”
几十支投枪便朝着门洞飞射而去，投枪破风的嗡鸣声大响，如同群蝗过境一般。
不消一会，就传来一声声噗通噗哧之声。伴随而来的便是门外山贼的惨叫声……
一切的转变都来得太过突然，对于此时寨墙外的齐伍来说，恍如做了一个噩梦。
连自己都快忘了，是什么时候起，鄨县的山贼开始猖獗，又是什么时候起，山贼出动无往不利。
在鄨县，除了县城以外，就是山贼说了算，能覆灭一个山寨的只有另外一个山寨。
但即便是山贼间的互相倾轧，吞并势力，也没有如眼前这般来得惨烈。
原本以为的一触即溃没有出现，张家村的防守，异常地顽强。
更别提还有王令臣张阳这两个武艺出众的人在上面一夫当关，浑身浴血宛如魔神降世。
眼看着都已经攻上了寨墙，只差一步，就一步就能杀进张家村了，却不曾想张家村的人如此英勇，居然抱着自己人从寨墙上撞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漫天沙尘落下，整个寨墙上下都一片灰蒙蒙的，眼睛都睁不开。
下面的人还好一点，闭眼低头就能避开，可木梯上的弟兄就没那么好运了，大部分人下意识地拿手去遮挡揉眼，直愣愣地就从木梯上摔了下去，生死不知。
该死的张家村，等老子杀进去，一定要屠尽全村，否则难以泄愤。
齐伍一手紧握大刀，一手提起衣袍蒙盖在头顶，扬尘也不过就是迟缓一下攻势罢了。
等沙尘用尽，就是自己攻入张家村，大开杀戒之时。
就在等待沙尘散去的时候，突然一阵破风之声传来，齐伍浑身汗毛倒竖，多年生死之间闯过来的危险感让自己疯狂后退。
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穿刺之声，连带着还有自己弟兄的惨叫声传来。
这会也顾不得沙尘迷不迷眼了，齐伍放下衣袍，挥舞起大刀，磕开了一根飞向自己的投枪。
烟尘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靠听的来辨别，方才自己挡开的东西厚重有力，不似羽箭那种轻灵。
妈的，是简易的投枪，“撤！快撤~”
然而自己反应得还是慢了，第二次的破风声再次传来。
离寨墙稍远的山贼们这会再次听到声音，一个个都是亡魂大冒，齐伍这一声撤退，便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人群如退潮之水，奔涌后退。
不过还是有不少撤退不及的人成了枪下亡魂，时不时就有一两声惨叫声传来。
齐伍第一个跑出了尘烟覆盖的地方，回过头，看着狼狈逃窜的弟兄，心中的怒火也是不断上涌。
来时浩浩荡荡两百人，现如今打下来，跑出来的人不过一百二三，“张家村~老子要屠你全村！”
从烟尘中跑出的山贼看到齐伍，自发地靠拢过去，不一会便已聚拢了八十来人。
就在齐伍准备重整旗鼓，只待烟尘散尽，就要再次进攻张家村之时。
烟尘之中，隐约可见有人影移动，然后便传来了砍杀之声。
“杀！斩尽杀绝，不要活口~”
烟尘中四处都响起兵刃交击声，还有一阵阵惨叫声，齐伍看着眼前灰蒙蒙的烟尘，宛如人间炼狱。
你知道里面有人，也知道里面在交战，但是你却看不真切，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未知的永远是最宁人恐惧的，齐伍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大刀，自己不知道烟尘中的弟兄还有没有人能跑出来。
也不知道从烟尘中会冲出一群什么样的敌人，一切都成了未知，未知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想就此放弃，带人撤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