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和宋谨行目送着里长等人离开,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宋谨行轻轻拍了拍宁玥的手,示意她回屋里去,而他依旧像什么也没发现的,接着一句一句的教着面前的这群孩子念书。
“仙姑,你看那两人可有什么问题吗?”里长见鹿翘不说话,有些担忧。穆思垣也好奇地看她。
“没什么问题啊!我就是觉得那位先生到是好兴致,能把那群孩子教得这么听话,很难得。”鹿翘看着二人,笑着说道。
里长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刚才仙姑一脸的严肃,是那两个人有问题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穆思垣见鹿翘又开始发起了呆,朝她拱了拱手,问道:“仙姑可是有什么疑惑不能解开?”
鹿翘抬眼看向他,心中思绪一转,就笑了起来。
“方才穆大人说,若我有事,当竭尽全力帮我办妥?”
“是!”穆思垣一听就知道,鹿翘这是有事情要他去办,心里即是兴奋,又是紧张。
兴奋的是仙姑果然还是认可自己的,紧张的是怕自己办不好仙姑交代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对这边,要开一家私塾的流程不太懂,想着若是穆大人愿意帮忙,到是能轻松的解决吧!”鹿翘说道。
里长:“……仙姑是说,在孟家村开一家私塾?”
“是啊!我之前听孟秋民说起过,孟家村的读书的孩子,都是要去镇里的,偏镇上离这里又远,一路上山多野兽多的,很多时候,孩子来返还得家里人去接,走一个时辰去镇里,等到孩子放了休沐,带着孩子又走一个时辰才能回来,到家时都是夜里了。”
“我看那位先生到像是个有才学的人,若是可以,不妨在孟家村里办一个私塾,让那位先生做这些孩子的启蒙老师,也不是不可以,对吗?”鹿翘说完看着穆思垣,澄澈的眼里带着似笑非笑。
“可是这……我们村里的人,有钱送得起孩子读书的,并没有多少人家啊!”里长愁眉苦脸的说道。
鹿翘又看着里长,就是一个劲儿的笑,“他能这般的教导那些个孩子,可见过他向谁家要过钱没?”
况且鹿翘是看得出来的,那两夫妻明显就不是缺钱的人,来孟家村,有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吧!
“这……”里长哑然,他仔细想了想,那两夫妻到村子里已经有几天了,从起先的用钱买村民的蔬菜瓜果之外,米粮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
那位宋先生之所以会教小孩们念书,不过是因为他看书的时候,被一群孩子围观,一时兴起,就教起了孩子们来,又因着他生得一副好面孔,性子又温和,到是引得一群孩子十分喜欢他。
村里的人们见自家孩子,愿意去跟着宋先生念书,家里没钱的人家,都是送了些新鲜的蔬菜给宋先生夫妻俩,作为报酬。
里长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尴尬,如仙姑所说,教书可能是宋先生兴趣使然,至于报酬,宋先生怕是不放在心上的。
但也可以想到,若是孟家村也有一家私塾,那想送孩子念书的人家,岂不是更加多?
里长的愿望是希望孟家村将来比现在更好,可如果一直像自己这一辈的老人,只会地里刨食,除了地种得好,其他什么也不会,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可是如果让小一辈的娃娃们去念了书,将来就算不考功名,那比自己这一辈的也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呢!
里长一想到这里,心里又开始隐隐期盼起来,转头殷切的看着穆思垣。
穆思垣见里长这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那我待会去问问那位宋先生的意思吧!若他愿意,私塾怎么开,怎么办的事,我们再作商量。”
里长听完更加激动了,就差老泪众横了,他看看穆思垣,又看看鹿翘,嘴唇一直不停的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待会回到家,他一定要去给祖宗多上点香,肯定是老祖宗们显灵了,才把仙姑请来的,仙姑一来他们村里,他们不但在瘟疫中活了下来,接下来还会有一家私塾,这可是孟家村几代下来,及周边的村子都没有的好事呀!
他回去一定得多拜拜老祖宗,一定一定。
“既如此,穆大人还要和那位先生商谈,我就不打扰了。”鹿翘看着里长热泪盈眶的模样,有些好笑,转头和穆思垣说了一声后,消失在了原地。
“恭送仙姑。”穆思垣躬身相送,抬起头来时,鹿翘已经走了。他看着小岛的方向笑了笑后,带着自己的侍卫转身又回了宋谨行家的院子。
鹿翘回到岛上后,就把私塾的事抛到了脑后,因为她发现从聚灵山带来的花种子已经发芽,而且长势也不错,她给那些嫩芽施了点法力,就看到那些嫩芽迅速地长出绿叶,长高,然后开出了一朵朵很漂亮的花来。
鹿翘这几日都在院子里归置这些花,把它们摆到水沟两边,小路两边,凉亭周围还有小屋窗外的花架上。
宁玥循着路走进小岛中央时,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浅绿色衣服,不断搬着花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女子。
鹿翘刚把一盆牡丹花放到花架上,转头看到宁玥,先是一愣,然后对她笑了笑,“你去那边凉亭里等我吧!我去洗个手。”
宁玥看着和自己说完话,就自顾自的去院子东边小水缸里洗手的女子,有些诧异:她知道自己会来?
宁玥带着疑惑,也依言走向那边的凉亭,小路两旁都是各种娇艳的花,但是宁玥知道,这些花的花期,很多都不在这个月份。
她想起孟家村的人都喊刚才那女子为仙姑,若真那真是仙姑,这些花会正相开在这个月份里,也就解释的通了。
宁玥看着木桌上的那把古琴,颇有些眼热,想起来时至今日,自己不碰这东西都过去了五年了。
时间可真快呀!
“你能来这里,我还是觉得有些惊讶的。”鹿翘这时已经走到她面前坐下,看着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桌上的古琴。
“你会弹琴?”
“仙姑说笑了,妾身已经许久没弹过琴了,想来早已把这门手艺忘记了。”宁玥笑了笑说道。
鹿翘见她这样,也就不在追问,却有些淘气的嘟起嘴:“你怎和他们一样,都唤我做仙姑,叫我鹿姑娘不好吗?”
宁玥这回有些尴尬了,主要是村里的人,在她的耳朵边说仙姑的事太多了,一时间就被洗脑了。
“你是为了私塾的事来的吧!”鹿翘给她倒了一杯茶,歪着头笑问。
“是的!我听孟大娘说……姑娘这里可能近不来,可若是没有姑娘给穆大人的引荐,我与我夫君也不会这么快在孟家村里安定下来。所以今日……我也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来见见姑娘,当面与姑娘道谢。”宁玥红着脸,低声说道。
“只是我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问了孟大娘后,就给姑娘做了一身衣服,可能针法不怎么好,还望姑娘勿怪。”
鹿翘看着她放到古琴前摊开的布包里,放着一件领口绣着云纹的绿衣,突然十分期待的将衣服拿起来看,一转身,衣服就穿在了她身上,她欣喜的看着身上的衣服,问宁玥。
“好看吗?”
宁玥眉眼含笑地点头,“姑娘穿着,很好看。”
鹿翘高兴了,笑着对她说:“那我收下了。”
宁玥点点头,她觉得这位鹿仙姑,到是个十分容易相处的神仙。之前她幻想过,这样一个乐于助人的神仙,应该是很难接触的。现在看来,到是让她放松了不少。
“我那日在你家院外见到你,还觉得有些奇怪,你身上都是书香世家留传来的气质,怎么就甘心到孟家村这样的地方来?”鹿翘欣赏衣服够了,做到椅子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宁玥在心里思索了良久,才看向鹿翘,有些难以启齿。
“我很喜欢听故事的,要不你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然后就把这件事当做你我二人的秘密,日后若你有难,看在这个秘密上,我可以帮你完成两个愿望。如何?”鹿翘就那样笑着看着宁玥。
宁玥在看到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时,又想起她的身份,思索着如果将来哪天真有人寻来,如果有鹿姑娘的相助,兴许她和宋郎还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自己今日来这里,不也是有心寻求庇护吗?虽然宋郎一直让自己放宽心,但是即为夫妻,当一同承担今后会发生的任何意外,她也做不出,凡事只让宋郎操心的事来。
如今鹿姑娘只是想听自己的故事,就能许给自己两个愿望,那自己还有什么可不能说的?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吐了口浊气,才看着鹿翘的眼睛,缓缓开口说着自己的故事。
____
宁玥原名并不叫宁玥,而是叫苏云蕊,是东丽国苏丞相的嫡女,生母在她十二岁时久病不愈离世,她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在母亲去世后,哥哥因为父亲的另娶,且那位续弦还带了两个和宁玥一般年纪的女儿,一同入府,哥哥和身为父亲的苏丞相几番争执无果,果断弃家而去,之后多年,苏丞相无论怎么寻找,也没能寻到她的这位哥哥,于是苏丞相不由每每看到宁玥就觉得心烦不已。
宁玥记得那时候,她追在哥哥身后,恳求哥哥带着自己一起走,但是哥哥说,他这一生已经对不起母亲,便不能再对不起她了。她留在府里,她便是相府嫡小姐,若跟着他走,就什么也没有。
宁玥是在之后的很多日子里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哥哥是多么自私,他觉得把自己留在相府,自己的日子会好过。然而只有宁玥自己知道,自己在相府里的日子有多如履薄冰。
若不是祖母实在不忍心看她备受欺负,罩着她,她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苏丞相的那位平夫人的手里的,她都不知道。
可后来祖母也只护着她到了十四岁后便离世了。她在苏家老宅为祖母守灵一年,期间无人过问她是死是活。
直到东丽国皇帝下旨给相府和岳安侯府赐婚,才有人想起了她。准确的说是,她的父亲才想起了她。
皇帝原本赐婚的是相府小姐苏云灿,可是因为苏云灿一心想嫁给太子做侧妃,苏云灿的小妹苏云安也是一心想嫁入皇家。当时的岳安侯府又正在被人暗地里设套陷害,而且苏丞相也是其中一个。
苏丞相舍不得他的其他两个女儿嫁给一个即将消失的侯府,自然就想到了宁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