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三）
叶湘跟着三人行，也进了这家餐馆。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样跟踪他们，到底好不好。他太想介入叶荷的生活，连一刻都等不了。
进了大门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环视餐馆的环境。餐馆干净整洁，桌椅井然有序，他挑不出毛病。本来，他还觉得，赵晓白找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餐馆，不够上档次。现在，他也觉得在这里吃饭，心情会很好。
赵晓白正好坐在门对面，虽然靠着里面，但早已看见后面跟来的叶湘。问过叶荷和岳莹想吃什么，他不等服务员来问，就自己去柜台点餐，顺便把三个人的账提前付了。
叶湘的眼睛里都是叶荷的背影，没有去看赵晓白在柜台点餐、付账。他的脚步实在有些沉重。他总觉得在叶荷的面前，抬不起头。不过，他已经跟进来了，就要勇于面对。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有学者风度。
他迈开大步，走了过去，最后在叶荷的身旁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勇气冲破了上限。他在心里，为自己松了口气。
“叶荷师妹，在这里吃饭吗？”叶湘故作轻松地低头问道。
“哦，是的。”叶荷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头答应。看见是叶湘，叶荷的心里有些别扭。之前，她没有叫叶湘，是不希望，他来破坏自己和赵晓白吃饭的气氛。尽管旁边还有一个叫做岳莹的电灯泡，她也不希望再多出一个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叶湘。还有就是，她不想和叶湘太过亲近，给叶湘不必要的念想。
已经鼓起勇气，扬帆起航的叶湘，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他顺势坐了下来，就在叶荷的对面。他当然知道，这个位子是赵晓白的。但是，他要抢过来。叶荷是属于他的。比起那个脚踏两只船的赵晓白，他才是用情专一的。所以，叶湘坐下来的时候，理直气壮。他也终于理直气壮。
这个时候，赵晓白还在柜台前，刚刚付完账。但是，叶荷不满意了。赵晓白的位子，怎么能让叶湘霸占了呢？她可不想吃饭的时候，对着叶湘傻笑，敷衍地笑。那样太累了。要是对面的是赵晓白，她的笑容才是甜蜜自然的。
“对了，叶湘师兄，这个位子刚才是晓白坐的，麻烦你让一让。”叶荷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委婉一点。
“哦，哦，好，好的。”叶湘没有想到，叶荷会直接把他赶走。一时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一些学者风度的，马上站起来，坐到了岳莹对面的位子。
岳莹气闷地嘀咕：“真没用。”要是叶湘有外交官斡旋的本领，肯定不会灰溜溜地被赶走。然后，岳莹对面坐的，就不是叶湘，而是赵晓白了。
这时，赵晓白也走了过来。他看见，叶湘坐在岳莹的对面，没有坐在叶荷的对面，眉头才舒展开来。本来，叶湘是叶荷的师兄，对叶荷有好感，追求叶荷是很正常的。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能输了比试，就不声不响地跑掉，一句再见的话都不说。一个是人品的问题，另一个就是风度的问题了。所以，赵晓白不觉得叶湘配得上叶荷。于是，他对叶湘的出现，有些反感。要是叶湘大大方方地认输，然后，每天都来操场晨跑，继续追求叶荷，赵晓白也不会反感。反而，像叶湘现在这样，没有自己的坚持，实在让人觉得靠不住。
赵晓白只是看了一眼叶湘，随即坐了下来，没有主动打招呼。男人就是要坐得端，立得正，别人才会高看一眼。像叶湘这样不上不下，首鼠两端的家伙，他不看也罢。君不见，他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时候，也是不输叶湘半分。
叶湘坐在赵晓白的旁边，实在有些坐立不安。他是失败者，没有办法再举起骄傲的头颅。他又不愿意在赵晓白的面前，低下男人的尊严。他不觉得，除了长跑，自己会在其他方面输给赵晓白。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一直都很努力，很用功，现在已经崭露头角。他觉得，自己能够给予同是学人的叶荷一点有用的帮助。他相信，他和叶荷在一起，一定会成为人人欣羡的学术伉俪。他和叶荷有共同的语言，有相同的理想，一定能够互相扶持，在学术上不断精进。
想着想着，叶湘有了底气。他坐直身体，拿起桌上的菜单。菜单上，有炒饭，盖浇饭，各色小炒。叶湘从头看到尾，但一下子，没办法立刻做出选择。其实，他想选择和叶荷一样的口味。只是，叶荷是赵晓白帮忙点的餐。当时，叶湘没有在场。
“叶荷师妹，这里什么最好吃，能不能帮师兄介绍一下？”叶湘恳切地问道。他始终觉得，师兄和师妹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是水到渠成的。因而，那一声“师妹”，他叫得亲热，也叫得理直气壮。谁叫旁边的这个赵晓白，不是叶荷的师兄呢？他才是叶荷的好师兄。
“这里的扁食和扬州炒饭都不错。”叶荷说得老实，也点到即止。对于这个叶湘师兄，她是没有恶感的。她只是不愿意和他纠缠不休。她有明确的心上人。这个心上人，在她的心里，三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他是赵晓白。可惜，她不能直接露骨地告诉叶湘。那样，不是有教养的人应该做的。而且，出于对叶湘师兄的感激，她也不能做出这样不懂感恩的事情来。
“那我听师妹的。我也来一份扁食，一份扬州炒饭。”叶湘做出以叶荷唯马首是瞻的样子。暗暗地，他开始代入一个听老婆话的丈夫的角色。
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来到这个桌子旁边，询问点餐的事宜。叶湘和气地向服务员点了扁食和扬州炒饭，一边拿眼睛看叶荷的脸色。他早已深深地代入未来丈夫的角色，觉得老公怕老婆，天经地义。反而，他很自豪。他觉得，怕老婆是爱老婆的一种最极致的表现。将来，他一定会深得其中三味。不！现在，他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叶荷专注地看着对面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的赵晓白。对于叶湘那热切的目光，她选择视而不见。赵晓白近在咫尺，她不看个够，怎么对得起这个难得的机会？赵晓白近在咫尺，似乎渐行渐远，她不趁机看个够，以后就只能在回忆中再见了。
岳莹的眼睛很忙。她一会儿看看赵晓白。赵晓白低着头，她觉得无聊。她一会儿看看叶荷。叶荷的眼睛里只有赵晓白，她觉得无趣。最后，她只好看一眼对面的叶湘，再看一眼对面的叶湘。反正近在咫尺，她也避无可避。叶湘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处置自己的眼睛。他一直注视叶荷那张秀气的小脸，希望叶荷哪怕转头看他一眼。可是，叶荷的似水柔情都灌注在赵晓白身上。满腔的热情得不到回应，他有些气馁。他转过头，看见对面的岳莹，正在拿一种看猩猩的眼神看自己。好像自己正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岳莹在外面好整以暇地旁观。他突然觉得很荒谬。这个岳莹不是也喜欢赵晓白的吗？为什么她不去找赵晓白说说话，聊聊天，而是光顾着盯视自己。她不应该是叶荷的情敌吗？
这时，赵晓白、叶荷和岳莹的扁食与扬州炒饭一起上来了。叶湘是后来的，还要稍等。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一起默默吃饭的样子，叶湘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专心吃饭的岳莹是很辛苦的。她还要注意赵晓白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再去关心叶湘。叶荷的眼睛里、心里，都是赵晓白，再也容不下一个叶湘。她怎么可能再去看叶湘？至于赵晓白，自然而然地当叶湘不存在。对面是叶荷，斜对面是岳莹，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