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红杏喝道。
严厉冷凝的声音让吵吵嚷嚷犹如菜市场的宜兰园为之一静。
哭闹的丫鬟婆子下意识抬起头，对上陆雅兰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后，原本还在哼唧的嘴倏然紧闭。
红杏冷哼道：“散漫偷懒，玩忽职守，让人摸到小姐房门口了都没人发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做错了事不仅不思悔改还想以势压人，谁给你们的胆子！忘了宜兰园的主子是谁了吗？”
红杏到底是大丫鬟，又在陆雅梅跟前学了不少东西，平时叽叽喳喳的没个正形，关键时候放出气势来还是挺能唬人的。
她继续说道：“小姐心善，却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理由，你们看看哪家下人向你们这样，领着工钱不干活，还动不动就威胁主家。不想干了现在就滚蛋，好像谁稀罕伺候一群吃白饭的祖宗似的！”
红杏口齿伶俐，本就对这帮子人一肚子怨气，如今逮着机会可算骂了个痛快，骂的仆妇脸色苍白抬不起头来，她仍觉不够。
整个宜兰园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她在那里叭叭叭不带喘气的骂人。
陆雅兰见她骂了个痛快，才开口说道：“走吧，太晚了，该休息了。”说完理也不理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就要转身回房。
王婆子硬着头皮上前，“小、小姐，那今天的事......”
陆雅兰看着她，眸中是比黑夜更深沉的暗，“你觉得今天这事是小事？”
闺阁小姐被人偷窥，这怎么可能是小事！
“不、不是！”王婆子被陆雅兰看得手足无措，连连摆手否认。
“那你觉得今天这事我应该轻拿轻放？”陆雅兰又问道。
“不不！”王婆子头上开始冒冷汗，心里就算这么想，此时也不敢说出口。
“那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我想问你会不会迁怒我们。
王婆子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嘴张了又合上，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们本就有错，被责罚是应该的，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此事与她们无关？
王婆子忽然没脸再说这种话了。
陆雅兰也不再难为她，意味深长道：“小贼很明显就是熟悉这里的人，以你的本事，会查不到她是谁吗？”
说完也不管茅塞顿开的王婆子，径直进了房门。
屋门“哐当”一声合上，王婆子呆了呆，见众人纷纷看过来，指着自己拿主意，她小步跑下台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众人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看这会儿谁不在这里，揪出了那小贼，咱们才好将功赎罪！”
众人如梦初醒，开始咬牙切齿地找罪魁祸首。
听着屋外吵吵嚷嚷的声音，红杏皱眉，“我这就出去让他们安静会儿，太吵了！”
被陆雅兰一把拉住，“不用管，让他们找吧，他们要是能把人揪出来，倒能省我们不少功夫。”
“要是他们找不到呢？”阿草问道。
她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关于那小贼的猜测，就是看那帮丫鬟婆子懒散无礼的样子不顺眼，准备借着这事敲打敲打那帮人，不想最后小姐竟将主动权交给了王婆子。
等这**猾之辈反应过来，以后再像找机会收拾他们可就难了！
陆雅兰道：“如今我院子里人心都不齐，没有其他人配合，光凭我们三人是没办法查出那贼人的身份。就是要让她们有危机感才好，如此一来，不等我们动手，她们自个儿就能把人给揪出来。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们找不到这人，不代表下人们找不到。”
陆雅兰早就想整顿一下宜兰园下人的惫懒之风，如今时机正好，她怎么可能会让那帮人随意糊弄过去。
主仆三人合计了一下第二天要做的事，便安然睡去，只等着给那帮人好好醒醒神，却不想第二天二姨太突然到访，打乱了陆雅兰的计划。
二姨太倒还是老样子，婷婷袅袅地自门外进来，宽大的琵琶袄也挡不住她妙曼的身材，反倒让人愈发有了掀起她衣袍一窥底下风光的欲望。
她笑着说明来意，“二姑娘刚回到家，应当好好休息，我本不该这时候来打扰的。不过，听说你没衣服穿了，我就擅作主张，将刚做好还没上身的旗袍拿了几件过来，若二姑娘穿着合身，就送与你啦！”
二姨太有时候会陪陆大爷出席宴会，旗袍自然是常备着的，她也是陆家大房里唯一一个每季制新衣时，都会定制旗袍的人。
陆雅兰一愣，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不知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呀，我这还有好多衣服都没穿过呢！”
二姨太：......
她被这记直球打得措不及防。
二姨太本以为陆雅兰会委婉推拒，推拒不得后会勉强收下，等她走了再悄悄调查这消息来源，却不曾想陆雅兰竟直接了当地否认了，一点都没有顾忌她的面子。
这、这可真是......
她忽然想起昨晚陆雅荷的评价：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二姨太不愧是能跟老太太掰手腕的人物，短暂的怔愣过后立马应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前不久咱们刚刚裁制过新衣。都怪我，一听到你这儿缺东西，就巴巴地赶过来了，都没有核实下消息的真假！”
说着作势要扇自己巴掌。
陆雅兰连忙拦了下来，“不过是闹了个乌龙，哪能怪您呢！都怪这帮子乱嚼舌根的人，我昨天才会回，今天这乱七八糟的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府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妖魔鬼怪！”
二姨太念唱作打的动作一滞，深深看了陆雅兰一眼。
就像陆雅兰说的，她昨天才回家，今天抱怨的话就流传的到处都是，说不是针对二小姐的都没人信。
二姨太掌管内宅，又和陆雅兰又隙，只要稍微有点脑子，这流言一传开，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
不管陆雅兰这番话是玩笑还是警告，都让二姨太有种被扒了面子的窘迫，一时间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确实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来，但这流言的传播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本想等到陆雅兰受不了，再出手整治一番，如此，还能白得个人情。可叫陆雅兰这么一说，即便这事不是她干的，一个治家不力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二姨太快要恨死这作祟的小人了，为了向陆雅兰证明自己的无辜，忙找来跟着自己的丫鬟问道：“二小姐嫌衣服少，这话最开始都是谁在传？”
丫鬟看了陆雅兰一眼，低头回道：“据说是宜兰园的下人传出来的，所以大家都觉得可信度高。”
二姨太挥手把人打发走，回首笑道：“这起子下人，真是什么都敢胡乱编排，这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可不得让老人家伤心一场！要我说啊，二小姐真应该好好敲打一下你院子里那些人，别让人忘了本分，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自己院子里闹出这些事，陆雅兰也脸上无光，索性全家子都知道宜兰园下人的德行，她也不遮遮掩掩，干脆承认：“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所以我回头教训人，你可别再横插一手！
二姨太不知陆雅兰所想，在她看来陆雅兰干脆认错，这一局无疑是她赢了，心里有些高兴，说话也好听了很多，“既然这旗袍我都拿来了，你就试试吧，姑娘家家的，就是要打扮漂亮才好！”
陆雅兰这次没有推辞，也没提醒二姨太这旗袍可能从此就要束之高阁，她示意红杏接过包袱，乖巧地向二姨太道了谢。
二姨太收到陆雅兰释放的善意，觉得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也没有久留，又说了会儿闲话便离开了。
红杏将人送出去，确定人走远了返回房间，脸色有些难看，“搞事的绝对是昨晚的小贼，这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以为我们对她老人家有意见呢！”
二姨太送什么不好，非要送旗袍，这分明就是听说了红杏昨晚说的琵琶袄没有洋装好。不然一向精明的二姨太怎么会拿陆雅兰根本没机会穿的衣服过来，这不是授人以话柄嘛！
阿草趁着没人注意她，出去打听了一圈，此时进屋说道：“外面的人都在说小姐你嫌弃琵琶袄又厚又土，因这事对老太太不满呢。”
昨天红杏的无心之语，今天就传得这么离谱。陆雅兰扶额，回到家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走吧。”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
为了不连累到自己，王婆子昨天费了大半夜功夫，从内部人员一一排查，终于抓到了小贼。她身心舒畅，就等着在小姐跟前露脸，不想一觉睡起来，谣言满天飞，这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凑到红杏跟前打听情况，小姐身边的阿草就叫所有人在院子里集合。
王婆子站在人群最前面，见陆雅兰坐在椅子上细细品茶，半晌不开口，想凑上去讨个好，对上陆雅兰那双看不见底的眼眸后，低头怂在原地，不敢再搞小动作。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王婆子这样的眼力见。
陆雅兰不开口，下人们也不敢多嘴，只能垂首束手一动不动地站着，场面肃穆寂静，不过几分钟就有人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
刘婆子自认资历不输王婆子，平时两人就经常互相别苗头，此时见王婆子不说话，心里不由暗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上前一步，直接开口质问，“小姐今天叫我们过来不知有何要事，这么耽搁下去，恐误了我们做活的时间！”
说话毫不客气，没有一点身为仆人的谦卑。
王婆子不禁心中暗骂，这个蠢货！
果然，那边话音刚落，红杏就开口骂道：“你这刁奴，小姐都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宜兰园有是多少活计，我不知道？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欺瞒小姐，真真是奴大欺主，你这样倚老卖老的东西，我们院子里可不敢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