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具体一点！”牧承尧还是淡淡地口吻，似乎不太上心的样子，严镇却不敢再轻忽他。
严八宅道：“其实我们查到的东西不太多，只知道日/本人通过湖州商人牧俭，在全国各地收集古董，然后运到太安，由天残帮出面装船，上下早就打点清楚，一路上畅通无比。”
牧承尧点点头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陆雅兰的错觉，明明牧承尧看起来和之前一样，但她就是觉得自从严八宅说完这句话后，牧承尧就有点神思不属。
严镇一拍大腿，抢答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抢回来啊！”
牧承尧冷冷地看他一眼，带着点嘲弄，“计划呢？人员呢？就这么大喇喇冲上去给人家当靶子？”
“你！”严镇气得拍桌子，但想到今天下午差点就要失去的兄弟，他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严八宅也有些尴尬，虽然他在江湖中地位颇高，算是有勇有谋的人物，但那是对上江湖草莽和单个的人，对于这种国家级别的势力，他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若不是这次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看到这种级别的势力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陆雅兰拉拉牧承尧的袖子，担忧地看着他。
对面两人第一次见牧承尧，可能认为他持才傲物，不觉得他这种态度有什么不对，但陆雅兰知道牧承尧不是这样的人，他刚才明显是借着机会在发泄些什么。
牧承尧把陆雅兰的手从他袖子上拉下来，攥回手里，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路，“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要学会借势。”
他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简单勾勒几笔，赫然出现太安县排的上名号的黑道势力。
有句话叫庙小妖风大，说的就是太安这种地方。太安县本身不大，因为交通便利，海陆发达，此处才成了交通枢纽，三教九流的人混聚于此，自然便催生出各种势力，或为抱团取暖或为欺压旁人。
太安县大/大小小黑帮无数，排的上号的有三个大帮派。
第一为天残帮，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据说这个帮派背后有人，太安上下都得了他们不少孝敬，连县长都与其帮主称兄道弟，只要别闹得太大，一般都没有人管，所以天残帮做事肆无忌惮，手段残忍，凭着毫无底线地方式疯狂敛财。
第二是鸿帮，由脚夫苦力组成，最初只为抱团取暖，发展到后来慢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开始制定行业规则。比如你若想拉黄包车就要先缴一笔会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入会单干，但被排挤、被打压、生意被搅黄也就成了注定结果。像景田区三巷这种地方，八成以上的住户都是鸿帮成员，这个帮派看似不显眼，成员又都是底层百姓，但极为团结，惹急了连政/府办公室都敢闯。
第三是太平帮，大多都是本地混混，据说太平帮最初成立是为了保护乡民，那时候到处都兵荒马乱，太安这种交通枢纽更是兵家必争之地，隔三差五就要爆发一场斗争，本地人苦不堪言，就由县长出头组织青壮成立了民兵团，取名为太平，意为保太安县一方平安的意思。发展至今，太平帮渐渐成了太安一颗毒瘤，尾大不掉，但它和官家联系紧密，也有人说它是县长在背后控制，为的是平衡太安黑道势力。
除此之外还有官面上的几股势力，以及排的上名的世家富商等等。
牧承尧简单几句，就将太安如今的势力分析得清清楚楚。
严八宅眼里透出惊异。
他来之前将这两人来太安之后的事查了个清清楚楚，男的叫牧尘，女的叫陆雅兰，一般都是陆雅兰出门办事，而牧尘则窝在家里，数得着的几次出门中就有今天，还救了他家后生的性命。
这些情报，别说他们这些外来的江湖人，就是本地人也不一定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一直窝在家里的牧尘却在短短时间内就对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
严八宅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这个年轻后生了，都不惜说出关乎自家身家性命的秘密要请他帮忙，却没想到这人比他想的还要城府深。
严八宅叹道：“老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能在穷途末路之际遇到您这么出众的年轻人，真是我们的幸运！”
说着他站起来，以同辈相交的姿态恳求道：“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日/本人跟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还有太安本地的黑白道狼狈为奸，我们这是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您若是愿意出手帮忙，以后但凡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严镇想要阻止，手都伸出去了最终却没有开口。
他是憨，却不代表不聪明，自然能看得出若牧尘出手，说不定真能救他们一命，八叔的承诺在道上有价无市，对面这人却不一定稀罕。他要是阻止八叔，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
牧承尧点点头，将严八宅托起来扶着重新坐回椅子上，“您多礼了，既然我决定了要接手此事，必然不会中途而废。”
看着冷淡但进退有据，礼貌到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刺来。
严八宅察觉他态度发生了细微的变换，挑挑眉，没再客气，心里对这位突然来到太安的年轻后生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既然严八宅已经信服了他的能力，牧承尧便不再多做无谓的试探，他直接提出要求，“既然要我帮忙，那就由我来主导，有意见现在可以提，但一旦开始行动，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这点您同意吗？”
“这......”严八宅有些迟疑，人家已经把他的家底都掏光了，他却还对人家的身份云里雾里的，把自家人的性命交到这样的人手上，一旦这人起了坏心，他可能都根本察觉不到。
“八叔，答应吧！”
出乎意料的，最看不惯牧承尧的严镇却反过来劝起了严八宅，“咱身上根本没有人家要图谋的东西嘛，要是他暗算咱，您能防得住？”
牧承尧不管对面两人嘀嘀咕咕，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给陆雅兰重新倒了杯热的，放在她手边，低声问道：“饿了吗？”
“啊？”陆雅兰还沉浸在牧承尧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中，猛得转变成这么温情的风格，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下意识看了看对面还在小声讨论，看起来严肃又紧张的两位客人，又看了看身边这位显得格外悠闲自在的某人，呆呆地凑过去咬耳朵，“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牧承尧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也凑到陆雅兰耳边低声道：“他们会同意的。你饿了吗？”
嗓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热气喷灼在陆雅兰耳廓上，白玉般的耳垂很快就变得粉红，甚至一路灼烧至脸颊。
陆雅兰猛得捂住耳朵，身子后仰避开牧承尧的靠近，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以示自己的不满。
却不知她以为的狠，在牧承尧看来那双桃花眼仿佛带了钩子一般，勾得他想把粉红的耳垂抓在手里好好把玩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如羊脂玉那样触感细腻。
“咳！”严八宅一声巨咳，仿若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动静大到惊人，成功阻止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动作。
牧承尧陆雅兰齐齐抬头。
严镇左右动动，仿佛屁/股底下长了刺，憨厚黝黑的脸上出现两道不显眼的红。
严八宅则老神在在，顶着灼人的视线又淡定自若地咳了两下，“唉，人老了就是老喘不上气来，见谅，见谅！”
牧承尧点头，淡定地接受了人家的歉意，然后迅速切换风格，严肃道：“你们决定好了吗？”
严八宅点头，“就听你的，不过如果计划有变，你下达指令时我要在场！”
牧承尧赞同，“应该的。”
陆雅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按捺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觉得不好意思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她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严镇，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噢原来不止我一个不好意思，那就好！
牧承尧说出了他的计划，“日/本人，天残帮，湖州富商，还有本地官面上的人，势力错综复杂，根本不是你们能对抗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
严八宅听得直点头。他只是缺少这种排兵布阵的大局观，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很快便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牧承尧继续说道：“这里面天残帮弱点最多，最好下手。天残帮手段激烈不得人心，和鸿帮太平帮结怨已深，但天残帮势大，其他两帮奈何不了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削弱天残帮势力，给鸿帮和太平帮一个吞并天残帮的机会，只要三方火拼，把水彻底搅浑，我们才好浑水摸鱼，扯出其他势力。”
严八宅忍不住点头，结果头点到一般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我们只想自保，把这么多势力拉下水？我们想都不敢想！
严八宅喉头微动，就要提出反对，一抬头正好对上牧承尧，那清凌凌的视线让他脑袋清醒过来，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凭什么趟进这摊浑水，替他们出谋划策？
严八宅心里想到，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牧尘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是江湖人，不会因为他简单几句话就赴汤蹈火，这样一个人肯帮他们，必然是他们有值得他出手的价值。
他看了看年轻人冷锐的眉眼和挺直的坐姿，怀疑牧尘本就是为了搅乱太安而来，他们只不过恰好撞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