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牧家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好几次都差点被他们追上，要不是遇到程姨，可能我们母子早就没命在了。”牧承尧回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仍心有余悸。
“我母亲？”陆雅兰惊讶。
“是，程姨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
“那，你娶我不是为了报恩吧？”陆雅兰半开玩笑地问道。
“呃......”刚开始是有这部分原因。
牧承尧略微迟疑，陆雅兰倏然会回头，盯着他的眼神快要冒出火来，大有“你说是我就弄死你”的凶狠。
牧承尧一顿，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母亲提起你的时候，我没有反对确实有这部分原因在......”
陆雅兰的眼神变得更凶了，甚至还推搡着身后的人，让他离远一点。
“但是，你要知道报恩的方法有很多，我不是一个为了报恩就牺牲婚姻的愚昧之人，主要还是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想起初次见面时陆雅兰的样子，牧承尧嘴角翘了翘。
“这还差不多！”陆雅兰脸色缓和下来。
她以为牧承尧说的是初见时乾云寺那次，殊不知在那之前牧承尧就已经见过她撒泼的样子了。
也太好哄了！牧承尧想到。
小矛盾解决，陆雅兰又心疼起牧承尧来，“那你后来功成名就，就没再报复回去？”
“若是其他地方还好说，总有人卖我面子，偏偏湖州是宋鸿祯的地盘，他巴不得膈应我，把牧家护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下手的机会。”牧承尧不无遗憾地说道。
见陆雅兰情绪低落下来，他反过来安慰道：“没关系，我十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段时间，等打下湖州，牧家算个什么！”
话里是掩饰不住的霸气和自信。
这番话也鼓舞了陆雅兰，她挥舞着手臂，咬牙切齿道：“这次一定要从牧家身上撕下一层皮替你出气！”
牧承尧眼神温软，“好！”
......
一大早胖子刚打开华梦中介的大门，屁股还没捂热，就走进来一老一少。
胖子连忙端起热情和善的笑容，“您二位这是要找工作吗？那您可就找对了，我们公司可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保管您找到满意的工作！”
胖子的态度似乎给了满脸愁苦的老人一点底气，他眼带期冀地小声问道：“那、那中介费是多吗？”
胖子上下打量一眼来者，笑容淡了下来，“青壮年最好找工作，手续费最便宜；少年人细致有干劲，要的地方也多，手续费只比青壮年多上那么一点；不过像你这样的，恐怕没人要，我们得下功夫才能给你谋个不错的差事，所以老年人手续费最贵。”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给你说清楚了啊，你可别说我讹人！”
“应该的，应该的！”老人搓搓手，“您这么说，我心里反倒踏实了。”
胖子闻言，笑容大了一点。
老人小心翼翼说道：“不瞒您说，我今天过来是替家里几个孩子打听的。我们老家遭了灾，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准备重新生活，却发现太安的什么会啊行啊的特别多，不交会费就处处受到排挤，我们一家能活着走到这里，连腰带都煮了填肚子，还哪里有多余的钱财呦！”
似是想到一路过来的心酸，老人哽咽不已，用手捂着眼睛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们做了不少活，可哪个都干不长久，眼看着再没米下锅婆娘就要饿死了，幸亏有好心人提点我们来这里......”
老人不善言辞，喉咙滚了又滚才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您一看就是大好人......您就是活菩萨,您能不能先替我们找份工作，只要工钱一下来，我们立马翻倍还给您......”
“只要您稍微宽限些日子，就是救了我们一家的活菩萨，求您救救我们！”说着说着，老人就要跪下去磕头。
站在后面的少年一把抓住老人不让他跪，悲愤地喊道：“爷爷！我跪！”
胖子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他绕过办公桌，阻止老人跪下去，“老人家你不要这样，我这个人最看不得老人家受苦了。这样吧，手续费我就先替你垫上，看你家这么困难，我再给相熟的老板说说，让他们给你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老人似是不相信会有如此惊喜砸在自己头上，愣了片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反应过来。
他对胖子感恩戴德，“你这是救苦救命的活菩萨啊，我一定得让我几个儿子给您磕个头！您救了我们一家，大恩无以为报，以后凡是您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们一定给您办妥了！”
胖子笑得一脸慈善，一点都不嫌“大善人”这顶帽子压脖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当年遇到困境的时候，也是好心人帮了一把才有今天的好日子，您就当我是日行一善。”
老人连连鞠躬，说您就是大善人。
胖子就喜欢当别人的救世主，这让他能笑一整天。不过即便被人恭维的飘飘然，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他话锋一转，“你要是想让老板提前预支工资，单有我作保恐怕还不够，你知道的，有很多外乡人拿了工资就跑，老板根本没地方找人去，所以，要是想取信老板，你还得签份合同。”
“这......”老人有些迟疑。
站在他身后一直没吭声的少年人小声道：“爷爷，没有这笔钱的话奶奶就快饿死了！”
老人攥了攥拳头，一咬牙，“我签！”
胖子却在这时劝道：“要不你回去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确实得慎重一点，不过你得快点下决定，就这两天吧，我就要去别处上班了，调令都下来了，只要接班的人一来我就要走，我能给你通融一下，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当然，我能保证的是，我可以将你们一家人都安排在一块儿。”
这番话说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处处都在为老人一家着想，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哪能顶得住？
老人下定决心，“我信您！您把东西拿过来吧，我这会儿就签！”
胖子再三确定，才将一沓合同放进老人手里，眼看着老人签了一家五口人的卖身契，他眼中的笑意更深。
“好嘞，等安排好工作，我会通知您的!”胖子将合同稳妥收好，看着老人的眼神比亲妈还亲。
老人也松了口气，局促地笑笑，“那，大概得多长时间？”
胖子沉吟，“知道你家里等着米下锅，我今天就辛苦辛苦联系好老板，嗯......下午你过来吧，把你家儿子都叫上，我带你们去干活的地方转转。”
“哎哎！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
老人家朝胖子连连鞠躬，脸上的感激遮都遮不住，要不是胖子说自己要工作了，老人家恐怕还要磕几个头才肯走。
等走出华梦中介的视线范围，老爷子的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瘸了，走在前头健步如飞，后面的少年小跑着才能跟上。
少年低声问道：“八叔，这样就好了吗？感觉他们骗人也太简单了吧，真就有那么多人上当？”
严八宅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他们可是将人心算得透透的！”
那赶紧整洁的办公环境和死胖子热情的态度首先就给人一种“这是正规中介”的暗示，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心。
之后那胖子并不是一昧劝人签合同，反而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句句都说到人的心坎上，面对这样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的人，谁会不感动？不签的话会不会感觉过意不去？
况且能找上中介的人肯定是不受鸿帮待见，被人排挤地没办法在太安立足，捉襟见肘困窘交加之际，即便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为了生存，也得咬着牙踩进去。
严八宅将这其中的人情世故说给后辈听，少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他不经意想起这计划的制定人。
明明岁数相差不大，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
入夜的时候，关押劳工的仓库门被打开，几个彪形大汉带着五个蒙住眼睛绑住手的精壮汉子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劳工被关押在一个个狭窄的笼子里，长久的黑暗和饥饿让他们听到动静就忍不住躁动起来，天残帮的人几鞭子下去，人们瑟缩回角落，整个仓库又恢复了安静。
看守一把拽掉用来套头的黑布袋，打开空笼子将六人推搡进去，笼子太过狭窄，根本盛不下这么多人，看守一脚踹上去，硬生生将最外面的人塞了进去。
见工作完成，天残帮留守人员勾肩搭背地往外走，“走走，出去喝酒去！这鬼地方，快熏死我了！”
那看守跟在最后，面上有些迟疑，旁边的人问道：“怎么了你，尿憋进裤裆里啦？扭扭捏捏的娘们样！”
看守锤了同僚一拳，摸着脖子疑惑道：“刚才我感觉根本没有踹到实处，那人就进去了。”
“嘿，肯定是你酒喝太多产生了错觉，多大点事啊，快走吧！”
“也对！”看守放下这件事，又问道：“不是说这次有七个人吗，怎么只来了六个？”
“听说原本还有一个老头，临出门时摔了一跤，腿断了。嘿，运气真好！”
那看守附和了几句，跟着几人走出仓库。
大门咯吱一声合上，仓库里再次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