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督军府。
婆子穿过拱门，匆匆进了大堂，“太太，刚才管家打发人来说，督军中午就能到家。”
武雯雯挥手让下人们离开，“好了，要注意的就是这些了，自个的差事自个上心，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管事是连连称是，这才带着人退下。
武雯雯拿起菜单，边看边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只不过是个姨太太，注意称呼。”
婆子赔笑，“看您说的，督军府现在就您一个女主人，整个府的吃穿用度都由您打理，就算娶个新太太，还能越得过您去？况且督军听到不是也没说什么吗，这还不足以证明您在督军心里的地位呀？”
任对方说成花，武雯雯脸上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色，却也没再提称呼问题。
“那个，还有件事想必应当告诉您。”婆子窥了几眼武雯雯脸色，小心着措辞，“据说督军带回了一个姑娘，大家小姐出生，督军本来本来要把人送到军营里，后来不知怎的又改变了主意，让她跟着大小姐。”
能让宋子琪改变主意，还是从军姬变成伺候大小姐的人......
武雯雯颦眉，终于放下了菜单，看着婆子说道：“此话属实？”
婆子点头哈腰，连连保证：“关于大小姐的话我可不敢乱说！这事也是听管家说的，觉得您可能需要，老婆子我就赶紧过来给您报个信儿。”
“柳翠，给麽麽拿个茶水钱。”武雯雯笑笑，“麽麽要是再有什么消息，可要记得告诉我啊！”
婆子接过红封，隔着袖子隐蔽地捏了捏，笑容不由更大，“您放心，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向着您的，一有消息保准给您传回来！”
等婆子说完一箩筐好话终于离开，大堂只剩下主仆二人时，柳翠上前问道：“小姐，这可是督军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咱们要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武雯雯又恢复了冷清，见自家丫鬟脸上明显是不赞同，她解释道：“大小姐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可督军这次不但改变了主意，还让此人接近大小姐......我有些拿不准，还是再看看为好。”
“我不是说这个！”柳翠有些急了，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凑到小姐跟前低声说道：“以前这府里就您一个人，您不上心也就算了，现在这个新来的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您要是再不上心，咱们的事......那件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武雯雯斜睨柳翠一眼，成功让丫鬟冷静下来。
“哪件事？你记住了，咱们什么事也没有!”她道：“这里我经营日久，若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坐立难安，那你也太小瞧你家小姐了！”
柳翠嘴张了张，想说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在小姐的逼视下，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武雯雯主仆二人有何反应暂且不提，督军府众人听到宋子琪回归都铆足了劲表现。
督军府里的下人不同于宋子琪在太安县暂居时别墅里的下人，他们大多是看着宋子琪长大，知道只要不背叛，宋子琪一般很好说话，便不会时刻战战兢兢。
更何况，比起宋鸿祯一言不合就杀人，宋子琪倒是从来没有将气撒在下人身上过。不管外面人怎么说新任督军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对府里人来说，他是最好伺候不过。
......
下了专列陆雅兰就被宋依依强拉着上了打头第一辆车，一低头，就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人。
她拿眼一瞥，伸出的脚就收了回来，不顾宋依依挽留，就像兔子一样蹦向后面一辆车，却被宋子琪一句话阻止了，“后面没有多余的位置，要么上车，要么跑回去。”
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一点都不给人选择的权利。
陆雅兰都快被他气笑了，踟躇半晌，到底还是抿着嘴上了车。
汽车一路驶入豫州城，车内的气氛却异常诡异，坐在中间的宋依依左右看看，小动物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乖巧起来，陆雅兰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望向车窗外。
坐在副驾驶的叶宇见状找话题，“陆姑娘你觉得豫州和盐城相比怎么样？”
陆雅兰暗道，街道上行人不及盐城一半，精气神也没有盐城百姓好，店铺小摊旁顾客寥寥，整个城看起来都灰扑扑的，不及盐城一半热闹。总之，哪哪都不如盐城！
但这话她可不敢直接说，谁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惹到宋子琪这个变态。
斟酌片刻，尽量委婉道：“听说豫州之前乱了一阵子，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吧？”
既不用昧着良心说豫州城比盐城好，又给了某些人台阶下。陆雅兰自觉这个答案完美，一般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
可宋子琪不是一般人。
他哼笑一声，插/入两人聊天，“你觉得豫州城比不上盐城？”
陆雅兰正在叶宇风趣幽默地介绍下对豫州特色来了兴致，猛然被这么一问，下意识转头，见宋子琪正一瞬不瞬盯着她，显然不可能随意糊弄过去。
“您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心里烦躁，面上笑得更欢畅。
“说说看。”宋子琪十指交叉，整好以暇。
“真话就是，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只我看到的地方确实没有盐城热闹。”哪个好，你这个掌权者心里没点数吗？
见宋子琪只是挑挑眉，陆雅兰心想这变态有时候果然很好伺候，后面的话便一秃噜嘴全说了出来：“假话就是，在您的英明领/导下，豫州城飞快发展，赶英超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噗！”这是叶宇地笑声。
陆雅兰一边暗自懊恼自己嘴快，一边小心窥视大佬脸色。
也许是马上就是到家了，宋子琪心情不错，听了这带着点讽刺意味的话也没有生气。
不过这段时间捉弄陆雅兰，看她向兔子一样又怂又蹦跶几乎成了习惯，他恶趣味满满地上下打量陆雅兰几眼，直到看得对方坐立不安，忍不住扯宋依依袖子，宋子琪才道：“也不知道拔了舌头煎肉，你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也许是初次见面留下的喜怒无常的印象太深，尽管后来宋子琪一直表现得很好说话，也仅仅是让陆雅兰不再绷得那么紧张而已。
这会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子琪是在开玩笑，陆雅兰却在第一时间苍白了脸色。
她捂住嘴颤了颤，片刻才从惊惧中走出来，为了让宋子琪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类似念头——谁也不能保证有天他兴致来了真想这么做。
陆雅兰想了想说道：“豫州地大物博，自古人杰地灵，历史底蕴深厚，很多政策都能从古籍中参考借鉴，只要上下一心，这里发展起来很快；反倒是鲁、江一带山多水多，峻岭崎岖，地理条件不太好，穷山恶水之间匪患频出，虽说是交通要道，但由此带来的问题也多，鲁州被日/本人占了一半，很多事情穆大帅插不上手，周围沿海地区势力庞杂形势多变，地利人和都不占优势......盐城能发展到今日规模，穆大帅功不可没！”
所以想超过盐城，你首先得成为穆大帅那样睿智英明的领袖！
陆雅兰说完，半天没有人应声。
她心里不安，战战巍巍抬头，“怎......怎么了，我、我乱说的，你别割我舌头......”
见宋子琪只盯着她不接话，便果断怂了，缩缩肩膀，声音越来越低，“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或者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啊！”
宋子琪眸中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芒，转头闭目养神。
陆雅兰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坐在前排的叶宇就没那么多顾虑，他费劲扭过半边身子，看着陆雅兰的眼睛亮到惊人，仿若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牧承尧连这些都分析给你听？”
陆雅兰反射性看了宋子琪一眼，见他对“牧承尧”这三个字没反应，和那日状若疯狗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才回道：“不是啊，就是看地理志看报纸之类的，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她歪歪头，疑惑道：“知道这些很奇怪吗？”
陆雅兰脑海中有一份神秘记忆，本来眼界就要比寻常姑娘开阔，这段时间在外行走的所见所闻不仅让她整个人飒爽利落起来，更是将记忆里很多原本不理解的知识融会贯通，见识早已今非昔比。
她不知道，这些话若是从哪个读书人嘴里说出来不奇怪，由她这个大家闺秀说出来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不由得人不惊奇！
前面就是督军府，叶宇不再搭话，转身之际嘟囔道：“天呐，牧承尧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这是什么大宝贝......”
车子径直进了府门，到正堂的空地上才停下。
宋子琪一下车，为首的姨太太武雯雯并管家下人围了上来，一众人正汇报府内情况之时，看见从另一侧下车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不仅因为下车的女人很美，还因为这代表的意义。
武雯雯脸色有些难看，捏捏拳头笑着问道：“这位妹妹是......”
陆雅兰被这么多灼/热的视线盯着，只觉得自己脊背都要被烧出几个窟窿，她僵着脸连连摆手，“我就是一丫鬟，您不用在意我！”
说着将宋依依从车里揪出来，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