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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黑化

陆家三小姐陆雅竹,陆雅兰同父异母的妹妹,仅仅比自己的姐姐小一岁不到,也就是说,陆雅兰的生母刚去世,陆世邦就把程瑶瑶的闺蜜娶进了门,然后简文樱立马就有了身孕。

陆雅兰那时候小,没什么记忆,但是陆雅梅已经记事。

程瑶瑶虽然不常住在陆府,除了老太太不喜欢这个主意大的儿媳妇外,她和陆府其他人的关系都不错,不是简文樱的那种假客气,是真的把人放在心上的友善体贴。

陆雅梅就很喜欢这个婶婶,直到现在她也习惯称程瑶瑶为婶婶,简文樱则是二婶。

她隐约记得婶婶去世后在家里停灵七天,连自己的父亲陆大老爷也难得留在家里忙前忙后,没有出去花天酒地,那段时间家里一片死寂,下人们做事都放轻了手脚,整个陆家一到了晚上就只剩下虫鸣声。

可是有天晚上,二房那边很是嘈杂,好像有谩骂争吵的声音隐隐传来,她在睡梦中被吵醒,抱着奶娘的胳膊撒娇,然后跑去打听情况的下人回来......

时间太久远,陆雅梅已经记不清当时那位下人对她说了什么,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那下人见她睡下了,朝着奶娘挤眉弄眼,半鄙夷半八卦的说了“狼心狗肺”“抱在一起”什么的。

那时候的陆雅梅太小,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若不是今天单平卉说了上一辈的隐秘,这件事可能永远都尘封在她的记忆深处,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再后来,就是陆雅兰知道的版本。

程瑶瑶去世,她的丈夫和闺蜜太过悲痛,便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在相互安慰的过程中,两人产生了真感情。

于是等原配下葬后,两人便结为连理,然后简文樱因为太过于悲痛,在六个多月时,早产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她可没看出来陆雅竹这个早产儿哪里虚弱了,从小到大,陆雅竹的身体可比她这个足月生产的孩子好得太多。

陆雅兰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下来,此时仍忍不住双眼赤红,她攥紧双手,指甲掐进皮肉也感受不到疼。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身边的两位姐姐,陆雅兰轻轻说道:“他们怎么能这么无耻?母亲都死了还要被他们恶心。他们怎么能一边双双背叛母亲,一边又拿着母亲做筏子?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么厚颜无耻的.....男女!”

陆雅梅轻轻揽住陆雅兰,没有说话。二叔撒的谎并不高明,没察觉就罢了,只要察觉就发现处处都是破绽。

二叔那么一个......一个在她看来光风霁月,人到中年依旧俊美无比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哪怕心里已经确定单平卉说的是真的,陆雅梅还是有一丝不真实感。

陆雅兰靠在陆雅梅怀里,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蓝天白云下有鸟儿自由自在地划过屋檐,啾啾两声,振翅远去,树木花草在风中摇摆,昨夜可能起了风,花坛下一地残红碎绿,植物却红的愈红,绿的愈绿,丝毫看不出曾经饱受过摧残。

世界这么美好,我为何要为两个不值当的人而伤害自己。

陆雅兰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这是母亲对她的期许,她不能让母亲失望。

陆雅兰看向天的尽头,眼眸坚定而璀璨,她默默许诺:母亲,我会强大起来,我会让那两个.....两个人后悔,我会让你为我骄傲,我不会因为这些不值当的人变坏,请你在天上看着我!

这件事过去几天,陆雅兰都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毕竟再怎么开解自己,感情这种东西总不受理智控制,亲人的背叛比其他更让人心寒,也需要更长时间自愈。

红杏和阿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小姐,只能说些老掉牙的笑话换得陆雅兰敷衍一笑,或者千方百计拿来各种好吃的让陆雅兰换郁气为食欲。

这么过了几天,陆雅兰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想要安慰又怕触动到她的伤心事。

这种温暖体贴让她暗叹,自己真是不知足,想那时候被赵定生退婚,周围除了来自红杏的温暖,可都是风霜刀剑,现在这条件好了太多,自己怎么反而走不出来了呢?

被人宠着,不知不觉就娇气起来了呢!

这么想着,陆雅兰的心情就好了不少。本来她对亲情就不怎么抱希望,这次反应这么强烈,也是为自己的母亲抱不平,外加被那两人的无耻给惊到了。

陆雅兰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觉得明天她就能顶着笑脸出门了。

阿草一路小跑进了屋,顾不上擦汗,赶紧将手里的鎏金帖子递给陆雅兰,“小姐,这是外面有人送来的!”

陆雅兰疑惑地翻了翻,竟是宋莫递给她的。

说起来,这还是牧承尧之外,她作为陆雅兰这个个体收到的第二份帖子。

陆雅兰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起来。宴会一见,宋莫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毕竟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让人想忘也忘不了,而且他还帮了自己。

不过,即便没有卉卉姐的忠告,她也不打算和这个人有什么联系。在她看来,既然不打算成亲,异性之间就应当保持适当的距离,见了面打个招呼就好,单独见面什么的就免了。

陆雅兰想着下次问问牧承尧,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想让牧承尧陪她一起请宋莫吃饭,感谢宋莫在宴会上出手相助。

本来这事宴会结束后她就要提的,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直到今天看到这张帖子才再次想起来。

卉卉姐说,女孩要适当地向男孩寻求帮助,这样能让男孩有付出感,解决事情的过程中,也能增加两人的亲密度,让男孩舍不得自己。

陆雅兰自动理解为:女孩不能一昧付出,确定关系后,女孩也应当主动一点,好让两人多一点相处的机会。

因为被父辈的事恶心得够呛,陆雅兰心里不免迟疑,这些日子也没有联系过牧承尧,而牧承尧一向冷静自持,不会特意过来见她。说起来,自从宴会过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了。

陆雅兰知道是自己矫情了,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陆世邦,起码牧承尧不是。

她想着,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就算走得近一些也没什么,正好,借着请宋莫吃饭的机会他们还能见一面。

陆雅兰对阿草说道:“拒了吧,就说他帮我在先,理应我请他吃饭,等我定好时间,再正式给他下帖子。”

阿草吨吨吨喝完凉茶,一抹嘴,僵着脸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感觉好麻烦的样子!”

陆雅兰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红杏在一旁拍手,“这个好!说起来,小姐你那天带回来的笛子就是宋公子送的呀,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宋公子本来要送我,后来被牧承尧买了下来。”陆雅兰顿了顿,“你把那支笛子拿过来。”

“哎!”红杏利索地取了放置玉笛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赞叹道:“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笛子太精致了!”

陆雅兰拿出笛子仔细端详,眼神有些复杂。要不是宴会上被人刁难,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笛子。

笛子对她有特殊的意义。笛子寄托了她对陆世邦的孺慕和仰望,也催生了她对简文樱的不喜和对父亲的失望。

在她还小的时候,陆世邦带着家小在上海工作,一年只回老宅一次,有一年她听说父亲回来了,就盼着父亲来看她,结果等啊等啊,怎么都不见父亲的身影。

她忍不住了,就偷偷溜到书房去找父亲。书房里没人,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低柜上的一个盒子,盒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了她一跳,也惊动了没走远的父亲。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甩出来的竹笛放回盒子里,父亲就推门而入。

看到她手里握着竹笛,他神色复杂,脸上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沉默半晌,他没有责骂她,反而一反常态地摸摸她的头,温和地问道:“雅兰想学笛子吗?”

那是她第一次被父亲摸头,特别激动,没听清父亲说了什么,就连连点头应下。

那个冬天,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父亲会把她放在膝头,会手把手教她吹曲儿,还会耐心温柔地同她说话......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那个冬天都实现了。

其实吹/笛子很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这方面有天赋,父亲一教她就会了,可为了能和父亲多呆一会儿,让父亲多跟她说说话,她假装笨笨的样子,即便陆雅竹嘲笑她也不在乎。

可这样的美梦,在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还没有融化的之前,就碎了。

明面上,简文樱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有时候陆雅竹欺负她,简文樱这个后母还会站在她这边,所以当简文樱向她讨要竹笛的时候,她就屁颠颠拿了过来。

然后,简文樱抢过她手里的竹笛,扔在地上一脚踩成两半,雪色下,简文樱双眼处青筋暴起,面色扭曲如恶魔,一边踩,还一边骂道:“让你阴魂不散,让你阴魂不散......”

她被吓得跌落在雪地里,等反应过来,竹笛已经碎得不能再碎。

她的哭声引来了家里人,不等她告状,简文樱就轻颦柳眉,为难道:“我刚才看见这孩子把竹笛放在地上踩,说了她两句,就哭了起来......这、我来的太迟了,竹笛已经变成了这样。”

她又愤怒又委屈,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看着父亲冷凝深沉的样子,脾气上来,像头小牛一眼撞向简文樱的肚子。

她把简文樱撞进雪地里,自己脸上也挨了一巴掌。父亲扶起自己的妻子,甩下一句,“不想学就算了!”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是父亲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后一次打她。从那之后,他眼里再也没有过她这个女儿。

陆雅兰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再次回想起这些,她的心里竟然没有了一丝波动。

因为往事,她不愿再碰笛子,可当她再一次吹响笛音,她发现在自己的喜爱面前,以往那些破事真的不值一提。

陆雅兰亮如星辰的眸子此时深邃如无底的海洋,泛着幽幽深沉,近似于无机质的冷光,她拂过笛身,凑在唇边吹响第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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