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程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嗯，这几份文件需要你的签名。”
“好。”我伸手接过了文件，认真翻阅了一番，没什么问题。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我拿过笔签下了我的名字。
将文件夹递还小程，他却并不急着走。
“还有其他事儿吗？”我面色淡淡的看着他。
“公事没有。”他推了推眼镜，坐到了椅子上。
我沉默的等着他的下文。
“三天前，顾齐修请了几尊菩萨回家，放在他新搭的佛堂里。这段时间，他除了固定时间下楼散步，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看起来，他是要向于三叔看齐了。”小程摊了摊手，神情略带嘲弄。
“但愿菩萨能拯救得了他。”我淡淡道。
小程没接话，沉默了数十秒后他才开口：“你爸很担心你，南歌，你这样憋着，会受不住的。”
“于北庭那边呢？”我问。
“没有任何动静，于三叔一直住在白云寺。”小程说。
“嗯。”我看向电脑屏幕，“小程，出去的时候麻烦你帮我关一下门。”
“南歌。”小程无奈的语气。
“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死，我怎么能死？”我笑了笑，“快去忙吧。”
小程又站了片刻才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专心的处理手头上的工作。等我忙完时，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半了。靠着座椅，我按了按有些发沉的头。
想了想，我拿过了桌上的手机，我拔通了温湘庭的号码。
“赵小姐。”她很快接了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吗？我爷爷那边，我来说。”我说。
“这……”她迟疑了一下，“好，几点？”
“六点半，你到公司来接我。”我说话时传来了敲门声，“我先挂了，回头见。”
喊了声请进，推门而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赵美如。我妈过世时，出于安全考虑，我没让她来送我妈最后一程。
“南歌。”她笑吟吟的，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快来尝尝我做的点心。”
“美如，你慢点儿。”我赶忙起了身，她穿着雪纺衫，已经显肚形了。
“没事儿，你别太紧张了。”她脚步轻快的走到了我身边，“孟照那家伙一口气吃掉两盒，本来我给小程也带了一盒的，结果被他吃光了。”
“越来越贤妻良母了。”我挽住她的手臂，推着她往会客区的沙发走去。
“你啊，越来越像女强人了。”她侧头看着我笑，“我现在跟你的差距越拉越大，好担心再往后，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我把她按到沙发上，倒了杯水递给了她：“什么叫做以后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懂了，难道我还能改说鸟语吗？”
赵美如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好好去学学鸟语。”
“贫嘴。”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她旁边拆开她带来的饼干。尝了一块，果然唇齿留香，好吃得不得了。
“好不好吃？”她笑呵呵的看着我，“好吃的话，我明天还做，给你留两大盒。”
“这么好吃的东西，可不能天天吃。一个月吃一回，这样才能让人心心念念。”我又吃了几块饼干，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满足的擦掉了嘴角的水渍。
赵美如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我。
“干嘛？我脸上贴了花吗？”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南歌，你真的还好吗？”她收了笑容，眼中全是担忧，“我很担心你。”
“傻样。”我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赵美如又看了我良久，然后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忙吗？”
“不忙。”我道。
“那……我们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她说。
“不行，太远了，安全第一。”我看着她一瞬间垮下来的脸，又有些不忍心，“这样吧，我们到天台去坐坐，那里视野好，空气也好。”
“好吧。”她扶着沙发起了身。
靠近黄昏，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了。我和赵美如坐在遮阳伞下，微风拂面，两个人都看着远处发呆。
“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有时候又觉得时间实在是过得太慢了。”赵美如半撑着头，很是伤感的说到。
“姑娘，你是要安慰我呢？还是需要我的安慰？”我笑问。
“真正伤了心，安慰有什么用，还是要交给时间。慢慢的熬，总有一天能走过去。”她说。
我愣了一下，时间淌过后的今天，我们都不再是我们。曾经的赵美如永远冒冒失失，总是搞一堆的烂摊子。
“南歌，还记得三亚那件事情吗？”她突然道。
我猛的坐直身体，那件事情困扰了我好长时间。我也问过她，但她很抵触。现在她主动提起……
“美如。”我有些不安起来。
她的手轻轻放到突起的肚子上：“你知道孟照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吗？”
我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情。那次我和孟照一起遇劫，孟照一身伤病回来，赵美如细心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私下里，我和于北庭还开玩笑的说孟照总算是体会了赵美如的好，被她感动了。
“在三亚那天晚上，我憋着一口气，想最后一次试探孟照对我的心意。所以，我故意丢掉了手机，然后借了路人的手机打了电话给他。”赵美如面色平静，“他答应了来见我，我心里很高兴，觉得他心里还是有我。”
我屏着呼吸听她说话。
“我等了他大概十几分钟，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男人下了车，他说他是孟照的朋友，孟照让他来接我的，说去不远处的一个餐厅吃夜宵。我现在想，我为什么当时一点儿戒备都没有？再骂自己蠢也迟了。”她长长的叹气。
“我上了车，大概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车子停在了一幢独立的小楼前。进了屋子我才发现，根本没有孟照。而是五个人人，三个女的，两个男的。女的按住我，男的……”赵美如没有说完整，“他们说，既然我那么爱孟照，就该替他承担一些罪孽。”
我只觉得心缩成一团，我猜测过，她那天晚上可能受到了侵犯，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
“你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说？”
“他们威胁你？”我猜测。
赵美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我：“你知道孟照的姐姐自杀身亡吧？”
我点头。
“那天晚上，我被凌辱。那个房间里，有一个超大屏幕的显示屏。显示屏上，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喝酒，一直在喝酒，镜头切换了很多次，我后来回想了一下，那个姑娘至少喝了将近一个月的酒。我最初的时候没明白那个视频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视频要结束时，那个年轻的姑娘开始做一些奇怪的动作，看起来像磕了药。视频的最后一幕，便是那姑娘从楼上一跃而下。”
“那个姑娘是孟照的姐姐？”我插嘴问到。
赵美如点头：“那是孟照的姐姐，那是他姐姐死亡的真相。孟照查了那么久的真相，那些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什么都不说，是不敢说，因为他们说，他们不介意我寻死觅活，更希望我将事情闹大，这样，孟照就会死得更痛苦。”
“我什么都不敢说，我要孟照活着。”赵美如眼中含着泪，“南歌，孟照被劫走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人留了他一条命。”
“劫走孟照的人和劫走你的人是同一伙人吗？”我问。
“对，同一伙人。”她肯定的答道。
“是于家的人？”我的心往下沉。
赵美如默了片刻：“于北庭有个哥哥叫于召庭。”
我手心攥紧：“孟照的姐姐和于召庭谈过恋爱？”
“不。”赵美如摇头，“我问过孟照，他姐姐爱的人是于北庭的父亲。”
我有些困惑。
“孟照说，于家分为两派。一派人支持于召庭，一派人支持于北庭。于召庭和父亲的感情很好。于北庭看起来独来独往，但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得到他爷爷的支持。”
“所以……”我努力的想要理清思路。
“所以，于北庭和于召庭明里暗里的斗。具体怎么斗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很明显，于家有人很怕孟照一直追查他姐姐自杀的真相。所以，他们卑劣的暗中整治我和孟照。”赵美如咬了咬唇，“现在你知道孟照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她不等我回答，自己接着往下说：“我因为他受到了牵连，他觉得他欠我太多。”
“他……知道你被凌辱的事情吗？”我轻声问。
“我没和他说过，但我想，他知道。”赵美如说。
“你不觉得委屈吗？”我问。
“委屈啊，太多的委屈。我那么爱他，最后他因为同情我，亏欠我才跟我在一起。”她低头看着肚子，“可再多的委屈和难过，也抵不过我们终于在一起这件事。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就不要想太多了吧。”
“美如。”我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泛着冰凉。
“南歌，你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对不对？”她反握住我的手。
我靠到她的肚子上，那里有一个新生命，很快，ta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肯定会好好活下去，直到他们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