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上坡路已经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很快温婉下了车子，抬头看到在周遭崭新漂亮的高楼大厦下特别显眼的一栋旧公寓，她抬手捂住嘴，突然失了声。
“我陪着母亲在盛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几乎没有回过盛家，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直到我从部队出来，有了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后，我住在了M先生的那栋房子里。”穆郁修握紧温婉的手走上公寓的楼梯，身后跟着向锐一众人，整个楼道里只有几十个人的脚步声。
母亲去世后穆郁修就不再住这里了，只是吩咐向锐他们每天都过来打扫。
偶尔的他会过来，却什么都不做，在屋子里枯坐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离开。
“梅园离盛氏太远了，开车都要将近两个小时，每天那么早起床太辛苦了。”穆郁修对温婉说：“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灯光洒下来，温馨极了。
穆郁修拉开一边的窗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摩天大楼，“看到没有？那就是盛氏，以后上班都不用开车了，穿过一条商业街，步行五六分钟就能到。”
“伯母她当年选择租了这么一栋公寓，是因为离盛氏很近吗？”温婉的心一阵揪疼。
她不想承认盛世昌的存在，但事实上穆南烟对盛世昌一往情深，哪怕多年来一个人带着孩子，跟穆郁修相依为命，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盛世昌，想离盛世昌更近些。
“当年盛世昌离开我母亲的时候说他出去独自打拼，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他一定会回来给我母亲想要的幸福，实际上我母亲等了二十多年，盛世昌不仅没有回来，还和另外一个女人组成了新的家庭。“穆郁修眸子里浮起一片血色，不想让温婉跟他一样痛苦，他闭了闭眼。
“其实盛世昌从来都没有想过对我的母亲负责，却骗了母亲那么多年，我母亲拒绝了很多追求她的男人，这其中也有位高权重真心待她的，哪一个都比盛世昌有责任心。”穆郁修不再瞒着温婉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二十几年时光，说起来云淡风度，但他心里怎么能不恨不痛呢？
他宁愿从一开始盛世昌就没有给母亲承诺，这样母亲就不会苦苦等了那么多年，却到死都没等到盛世昌的回头。
温婉什么都没说，转身上前一步抱住穆郁修的腰，依偎到男人的胸口，学长，以后我陪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不用承受那么多了，我来替你分担这份痛苦和仇恨，我来为你复仇。
多年来温婉一直听从医生的叮嘱早睡早起，她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这天感觉到身侧的男人翻动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天色都是黑的，估摸着还是凌晨，穆郁修却好像一直没睡着。
***
“学长，你怎么了？”温婉一手撑起上半身，凑过去问着穆郁修。
虽然听向锐说穆郁修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但在梅园她陪着穆郁修时，并没有发现穆郁修睡眠不好。
今夜是不是因为回到了穆南烟的公寓，穆郁修想起了母亲的死而痛苦到无法入睡？
“没事，你睡吧。”穆郁修抱紧了温婉，把脸埋入女人海藻般浓密的头发里，嗓音透着沙哑。
在温婉离开和母亲惨死的这些年里，他夜不能寐，多少个晚上他都是一个人枯坐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直到太阳升起曙光到来，他便觉得像是死去又活过来了。
他不能让倒下去。
当年他被强行送到部队，每天过着刀尖舔血枪林弹雨的日子，多少次在执行任务时差点死去，他所依靠的也不过是心中的仇恨。
“我一醒就很难睡着了，不如我们聊会儿。”依照温婉对穆大爷的了解，这男人也就在理发一事上还会主动，不能指望他主动找话题。
于是温婉想了想问：“你和池大哥是远房亲戚，还是在生意场上认识的兄弟？”
“你对池北辙这么感兴趣，是因为他长得比我好看，还是他比我有钱有地位？”穆郁修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醋意，在黑暗里紧盯着温婉，如一头狼，似乎温婉答错一个字，他就会把温婉吞吃入腹。
为什么总是对她进行灵魂拷问！求生欲很强的温婉连忙在男人的薄唇上亲了一下，“我很认同T市某论坛上排出的三大美男，你在榜首，当然比位于第二的池大佬更好看、更有钱、更有地位。我提起池大哥，不是想从侧面了解你吗？”
“你这张小嘴可真是甜。”穆大爷抬起手指摩挲了一下刚刚被温婉亲吻过的唇，一瞬间就被这个女人治愈了。
过去那么多失眠的夜里都是他一个人，如今有温婉陪在身边，他再也不用害怕夜晚的降临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是在部队里认识阿辙的，进入部队之前他是学医的，我们两人做特种兵的时候一起训练，到后来一起执行任务，相互救过彼此很多次，是过命的交情。转业后阿辙开了现在的恒远医院，很快就成为了享誉全世界的‘医圣’。”
穆郁修简单几句话便概括了那些年和池北辙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中度过的岁月，他自己并不觉得有多艰险，所以不放在心上，反而给温婉留下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她顿时泪湿眼底。
过去那几年穆郁修多少次都和死神擦肩而过，或许稍有不慎，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穆郁修了。
庆幸七年前在监狱里心如死灰的那一刻仇恨和不甘支撑着她活了下来，正如穆郁修所说，这几年林惠淑越是风光，她的意志力就越顽强，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义无反顾地回来，才有机会和穆郁修破镜重圆。
幸好……幸好这一切都不晚。
温婉想到过去几年她和穆郁修都在死亡边缘徘徊了数次，她心里就一阵后怕，找到穆郁修的手紧紧地握住，与他十指相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