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狼狈逃窜的吕默二人并不知晓追兵已去,自客栈出来后,竟是狂奔到马匹累死才稍作歇息,一路也不敢走大道,尽是在林间小路上穿梭,只是在迂回至益州城外时,救吕默之人托一农户送了个口信,又接着换马朝着许州而去。
这一路,吕默血流不止,肩胛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也经不起多大折腾,玩命的把麒麟五石散当糖豆吃,好在能略缓伤痛。终于,在第十天后,二人到了许州碎叶城,谨慎起见,城外二人换乘一辆马车乔装成贩皮毛的商人才溜了进去。躺在马车里的吕默终于是舒缓一口长气,二人验伤才觉察到彼此都吃了不小的亏,兄长的胸口也有一道极细的血线,初始并不觉察,此刻才发觉线下一大块肉骨分离,边角处早已化脓。至于吕默则是更惨,大小伤势二十余处,能挨到此刻已是奇迹了。
二人入城到未费多大周折,许州虽也处边境,但接壤的河西国乃小国,常年也无甚战事,入出大多以商贩为主,盘查较益州松了不少。进城后,按照兄长吩咐,车夫故意在城内绕了几个大圈子,才在将黑之时驶入一条小巷,之后又是几番迂回,才终于是到了一户未挂门牌的宅子口。
兄长扣门,片刻过后门后伸出一个谨慎的脑袋,吕默瞧着眼熟,应也是那日一起饮酒的四人之一。二人交换眼神,开门之人迎他们进来后,利落的将车夫杀死,少年心中不忍,听得那一声惨叫,只觉得后背一凉,想想这几日,自己也几近这个下场,不由的心中一阵唏嘘。
入宅后,那日喝酒四人皆数在此,围着一张圆桌而坐,桌上是一盏油灯和小山高一样的果皮壳。见得吕默三人进来,都起身围来,只是也不怎么说话,彼此之间交流眼神,吕默看的明白,退后两步稍作回避。
“小兄弟!是四位大哥连累了你!”
不久后,仍是救吕默那人先发了话。
“我哥四个在北凉犯了事,不曾想那日结拜之后,却将祸水引向了你,我心中属实挂念,这才回去接应的!”
吕默抱拳行礼,轻咳了两声回道:“四位大哥误会了,杀我之人与你们并无多大干系,乃是我的私仇!”说道私仇二字,吕默牙齿咬的咯咯只响。
“此一路若不是兄长照应,我恐早已命丧黄泉,小弟在此谢过,若有来日,定当相报。此时我还有差,就不再叨扰了!”
吕默说完,那四人彼此互看了一眼,纷纷上前,仍是救吕默之人开口说道:“小兄弟坦荡!属实我一路也在疑惑,以我四人之事,全不至于派如此高手,如此说来,小兄弟的命比我四人到是重要些!”
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在下叶荣!”那人大声说道,接着其余三人也相继抱拳说道。
“在下郑南岩!”
“王威!”
“张道子!”
吕默望着四人,回了一礼,笃定说道:“吕默!多谢四位兄长救命之恩!”
多年过后,叱咤梁国、威名远播天下的光禄勋大夫、骠骑将军叶荣,在生死弥留之际,对吕默说起曾经许州那一夜,哭到泣不成声,那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对吕默起过杀心,却也是这一次,让他一辈子耿耿于怀,致死不能瞑目。
五人互报家门后,算是正式认识,吕默一颗飘零的心也才稍作安定,四兄弟中原先的老四张道子曾作过几年江湖郎中,也算是见过猪跑的主儿,由他给叶荣吕默二人看了伤势,内外又是几贴药剂用上,才算救得二人命回来。
叶荣还好,养了三日便可下床,吕默伤的较重,加上一路劳累,宅内一躺,又是很长一段日子。起先三日里还算太平,毕竟叶荣作为老大也在此养伤,只是第四日叶荣下床后便急匆匆出门办差,跟着那郑南岩和王威也相伴左右,留下会点医术的张道子照料吕默。这张道子早些年是江湖上的老油子,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唯独不会照顾人,给吕默缝伤口,本是极规整的剑伤,楞是被他弄得歪七竖八,比起不缝之前更加痛苦,还有就是不会做饭,每日里尽吃些瓜果干货,他倒好,苦了吕默外伤未愈,肚内又起新伤。
叶荣三人每日夜里回来,瞧着吕默一日比一日惨淡,也猜到了个大概,便换成老三王威留在宅里,王威成过家,算是会炒两个小菜,虽然技术极差,但总算有口有味道的东西吃。可当天夜里就出了问题,吕默半睡半醒之间恍惚觉得指尖冰冷,睁开眼竟是王威趴在床边,拿着一把小刀在放自己指血,还带着一脸极其淫荡的笑容。
原来这老三是个用毒的行家,知晓吕默身上带有传说中的希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放些血来瞧瞧,可少年又是这般样子,直说怕会不应,于是夜里偷偷来做。王威那淫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吕默的阴影,每每想到就会不自觉的打个尿颤。
叶荣无奈又换成老二郑南岩,可这货不分白天夜里,没事就睡觉,一睡觉就打鼾,震天响的那种鼾。三人轮番折腾下来,硬生生让吕默一个月里不见丝毫好转。
后来四人商议,请了个老妈子专门照料,才算把吕默从鬼门关给扯了回来。叶荣也应了吕默,自己能下床后便遣走那老妈子,少年知道这四兄弟所行之事见不得光,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性命。
至于三月后,吕默能够下床时,那老妈子到底是生是死也无人可知了,毕竟包括吕默在内,五人都未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