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宽阔而平坦的官道上行人皆无,一阵微风吹过,带起道上的落叶轻轻地飘起。
一张,两张,三四张……,风停的时候,就堆叠成了那么歪歪斜斜的一小行。
大太阳天,官道上看不见一个人,鸟儿和蝉叫声倒是此起彼伏。
此时,一阵吱呀声打破了这片天然的演奏,一辆灰褐色的马车行驶而来。
马车经过之处,惊飞了道两旁的鸟雀,而那蝉叫声,依然故我的在独奏着。
马车轮是新的,车箱是新的,帘布也是新的,就连僵绳也是新的。
其实,这驾马车都是新的。
马是一白马,这匹马:耳如撇竹,尾如垂帚,眼如鸟目,鼻衡柱侧,高低骨欲伏,台骨分明,……。
这是一匹好马。
但为何马走得如此散慢?只因赶车的人太过悠闲自在。
僵绳随系,人的两条腿半悬自由晃动着。
一身崭新的白衣,一双合脚的白靴,一壶美酒在手中。
他喝得尽兴,半靠式的坐着自然,享受着这份时光。
爱无忧就喜欢这个样子,他喜欢享受――其实,谁都喜欢享受。
他没有去追赶陈姨她们,像马车这种速度,追只奔跑的母猪都不可能追的上。
爱无忧撒谎了!他骗了万长静,他也骗了陈姨她们。
“真真假假,我无愧于心。逍遥自在,我独自饮。”
爱无忧哼哼两句,又连两大口酒,然后把酒瓶往后向上随手一扔,说道:“车顶太热,喝口酒解解渴吧!”
“多谢!”此人伸手就接住了酒瓶,他也不摇晃一下,举起就往嘴里倒,哪料,连一滴酒也倒不出。
无奈,此人摇摇头,并没有生气,只是甩手就把酒瓶给扔了,然后,单手抓车蓬沿,身子向下滑,很轻易的坐在了爱无忧的身旁。
爱无忧斜眼瞧了一眼他,暗道:“丁可然!来得好快!”然后就再也没有看他第二眼。
“你这马车是新买的?”丁可然伸手摸了摸车杆,不冷不热的问道。
“马和衣服也是新买的!”丁可然明知故问,爱无忧当然也乐意做出补充。
“很好!”丁可然这两个字说得很生硬,显然,他已确定这些都是用他们的银子买的。
“的确很好!”爱无忧却不以为意,自当丁可然是在夸奖。
“不过这车帘的布料不是很好看!”丁可然的手摸着车门的布帘说道。
“是吗?何以见得?”爱无忧倒不觉得,但别人的‘意见’他倒愿意洗耳恭听。
“当然!你看不料不怎么光滑,又薄,不结实,不如换一种吧?”
丁可然不等爱无忧回答,抓住布帘使劲一撤,“哧啦!”撕断一大块,并很快的向里面瞧了一遍。
车箱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丁可然一副失望的表情,把那块撕下的布帘狠狠的扔进了车箱里。
“没请你喝酒,也不用生那么大的气吧?”爱无忧说道。
“这么好的马车,怎么就不装点东西呢?”丁可然略有所指的问道。
“有!有东西!而且很重!”
“在哪里?”丁可然眼睛一亮,盯着爱无忧非常急迫的问道。
“你上来就有了!”爱无忧瞧了一眼丁可然,笑眯眯的说道。
“你……”内心气恼的丁可然强按住怒火,装着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说道:“我就撕了一块布而已,你也不必绕弯子骂人吧?”
然而,他的手指却是猛然紧了紧。
“你好像很生气?”
这样的戏弄谁会不生气,爱无忧还这问,摆明了就是让丁可然更加的难堪。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丁可然反问道。
“店小二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叫丁可然!”
“叫丁可然的店小二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会武功的店小二你害不害怕?”丁可然两眼的凶光一闪而过。
“会武功的裁缝我都见过,也不过如此!”爱无忧不为所动。
“哦……!那会杀人的店小二你就不得不害怕!”话一出,丁可然的左手突然点向爱无忧腰间的精促穴。
这要是被点中,当时就能令人半身麻木,爱无忧哪有不明白之理。
他没有吃惊,也没有闪躲,只是出手更快,选择的部位更近,直取丁可然的手掌。
只要扣住丁可然的手掌,再用母指在手背液门穴那用力一摁,立时就能将其至晕。
丁可然吃惊之下,急忙收手,同时右手欲拔短剑。
爱无忧却也不惧,也料到丁可然会如此,手掌顺势拍向丁可然拔剑的手臂,手肘却猛然撞击他胸腹间的心坎穴。
拍手臂是虚,撞心坎穴是实。
丁可然剑拔一寸又犹豫,待明白却已迟,大惊之下,左手再想挡架却已不能。
情急间,丁可然胸腹向后猛缩。
在如此近的距离,这一撞之力却哪是简简单单的退缩之式所能完全消掉的。
“嘭”的一下,直撞得丁可然胸腹一阵疼痛,咬牙闷哼一声,摇摇晃晃两下,总算坐稳,没有摔下马车。
“哎呀!你怎么啦?”爱无忧手掌快速的挨上丁可然的肩膀,表面上是扶,其实却是用力推,嘴里说的却是关心的话。
这一推之力不算很重,但使一个人摔下马车去,已是绰绰有余,所以,丁可然很狼狈的倒栽下马车。
这几下过招,只在几息之间,健马竟未受到惊吓,依旧慢悠悠的走着。
爱无忧抓住僵绳向后稍用力拉了一下,健马却是明白,头向上微微抬起,前蹄“哒哒”几下,立刻停下,马车也随之止住。
爱无忧回头看向不远处刚从路边站起的丁可然,笑问道:“摔疼了没有,坐车的时候要坐稳,你看!哎!没事吧?”
“你说呢?”丁可然恨恨的拔出了短剑。
“无冤无仇,何必这么拼命?”爱无忧摇摇头道。
“把东西还回给我,就没有仇,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东西?你指的是――?”
“别装!就是那四口箱子!”
“箱子?车上除了我,哪还有什么箱子?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恐怕你是误会了!”
“你倒是装得挺像,看看这是什么?”丁可然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摊在手掌上质问道。
“是银子,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两锭十两银子!”
爱无忧说着的时候,心里却暗惊:“这好像是我给万长静那十两银子!”
“这是我的银子!”丁可然说道。
“在你手上的,当然是你的银子,你不是摔傻了吧?”爱无忧笑笑道。
“你才傻!我说的是你之前拿了我的银子!”丁可然哼声道。
“可是银子还在你手上!你可能是真的傻了!”
“你知道这两锭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吗?”丁可然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爱无忧摇摇头。
“是从一位裁缝那里拿来的!”
“那又关我什么事?”
“银子却是你给他的,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哦!这可倒是我的不对了!”
“你终于承认了吧!”丁可然冷笑道。
“你会错意了,我说的是,如果不给万裁缝这二十两银子,他就不会被你打劫了!”爱无忧叹声自责道。
“你……!你可知道我们的银子都是有记号的?”
“哦……!不明白!”
“那四口箱子里的其中一口,里面的每一锭银子上,都是刻有一只小小的蚂蚁地。”丁可然转了转银子的方向给爱无忧看。
这个确实让爱无忧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有注意银子上刻有记号,不禁暗骂:“我艹!这帮孙子还够能折腾的,每锭银子都刻只蚂蚁!”
但爱无忧却不动声色,哈哈一笑道:“我的银子也刻有蚂蚁记号!”
“你――?你不是蚂蚁?不可能刻有这样的记号!”丁可然说得很肯定,一点都不相信爱无忧说的话。
“你难道就是蚂蚁?”
“我当然是‘蚂蚁’,我不但是,而且我们一共有六只‘蚂蚁’!六只会飞的‘蚂蚁’!”
听丁可然如此说,爱无忧猛然想起传闻的京城大盗‘飞天六蚁’,没想到竟躲到了这里来,这不免让爱无忧又吃了一惊。
吃惊虽吃惊,爱无忧的脸上却不显露出来,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什么飞天六蚁,飞天六毛毛虫的,我都没听说过!”
“你不必知道得太多,把四口箱子还给我们,就能保你平安无事!”
“你就这么确定是我拿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
“呵呵!就凭你这点本事也能拦得住我?大爷我想走就走,而且现在就走!”
一个丁可然确实是拦不住自己,但要是六只会飞的‘蚂蚁’同时来了,爱无忧却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应付得了。
所以,他表面装得一点不在乎,但心里早就盘算着赶紧走。
因此,爱无忧话一说完,就哟喝一声,僵绳使劲抽一下马肚,催健马跑起。
健马吃疼,马头高高仰起长嘶一声后,撒开四蹄狂奔而起。
这是何种的奔跑!这是何种的速度!爱无忧的头发和衣角都跟着乱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