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当然不知道，在他走后，老翁和紫衣少女又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精准的人性剖析，还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否则心底少不了一阵寒颤。
不过也仅此而已，因为，这样的日子注定不会太久了。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离开。”秋风对自己这样说。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没有必要，也不需要在天启城逗留，与这里的人或势力产生过多的交集和冲突。
似春梦无痕，总之，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一路穿过幽深的长廊，在迎接曙光的尽头，有这样一道身影，抱剑而立，看模样是等待多时。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秋风的瞳孔微缩，遂即嘴角咧开一抹弧度：是你！
走出拍卖会场，秋风本欲径直前往血色竞技场，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他必须何时赴约，但毕竟手头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再拖下去也没有任何道理。
“你这是在干什么？”
在尽头的角落，视线所及还蹲着一人，蓬头丧面，精神萎靡，一对涣散的眸子黯淡无光，却又极度专注，片刻不离，犹如一个将死之人眷念着尘世，死死地盯着消遣娱乐的人群。
他是那样瞩目，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旁人不为所动，是因为旁人见惯了类似情景，秋风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秋风…哥。”闻声，李鹤默默地抬起头，苦涩一笑，强撑着打起精神，和初入天外天时的那种兴奋截然相反。
这种有气无力的颓丧画面，不用猜，秋风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少？”
“五…五百。”
“灵石？”
“灵石。”
好嘛，原来是行动支配大脑，有些上头（一时冲动），难怪像丢了魂一样。
秋风依稀记得，出门前李鹤还信心满满，说是其父亲以家族的名义给他们拨了五百块下品灵石，希望能以此化解与威远伯府的矛盾。
毕竟，吴江再怎么说也只是威远伯府的一个仆人，只要李家拿出足够的诚意，相信冤家宜解不宜结。
先不说李家的想法是否天真，站在他们的角度，这些灵石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大额度，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注定都要拮据着生活，但只要能够换来威远伯府的谅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眼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李鹤就把它们全部败光了，意味着谅解化为了泡影，李家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李鹤的性子，秋风自觉还是了解的，能让他头脑发热，不顾一切的将救命钱拿来做赌注，说明赌场确有其魔力。
“给！”秋风扔给李鹤一个包裹，“这是一千灵石，留下交给你父亲的那一半，剩下的你自由发挥。”
说完，不等李鹤从迷糊中醒来，秋风便走了，他得去竞技会会那个二少爷。
“他还会去赌的！”自拍卖会场出来后，默默跟随在秋风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这是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秋风点头。见黑衣人沉默，秋风接着又道：“你我，包括这里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当下环境使然，由不得人！”
赌，是财富欲望的恶性膨胀，关键在于自制力，很显然李鹤没有，而对于轻易到手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珍惜。
“失而复得，是我给他的机会，是迷途知返、及时止损，还是执迷不悟、越陷越深，让他自己去选择。”
世间没有后悔药的道理人人都懂，问题在于面对难以自制的诱惑时，还能否守住本心。
这很重要。
外人乃至至亲，能帮你一次、两次，然后呢？
只要深陷泥潭的人不学会自救，旁人纵使放再长的纤绳也是无用。
“我这么做，是出于朋友情谊，也许你并不认可，但是，我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至于结果如何，我不关心。”秋风如是说道。
秋风的话听上去很冷漠，实际上他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包括李鹤。
因为欲望这种东西，秋风自己也有，他能够理解李鹤想要“快钱”的心思，谁不想一夜暴富？
彻底抗拒不太现实，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
只要一切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黑衣人顿在了原地，袍衣下的精铄双目紧紧注视着秋风离去的背影，好半响后才兀自点点头，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他不是没想过问秋风为何不对李鹤进行说教、打骂的行为，毕竟这才是最普遍、广泛，也是更直接、有效的方法，对于身染赌瘾的人来说，不过想了想自己的当初，那一剑的恩情，随后便释然了。
一个愿意帮助你的人，可以给你机会站起来，一次、两次，不求回报，过程中被帮助的人则要学会独立，而不是指望别人永远搀扶着你走。
“还真是一千块下品灵石！”
秋风走后，李鹤打开手中的包裹，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欣喜若狂，他本心如死灰，没想到天降横财，不仅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还能…
看向赌桌的位置，李鹤心痒难耐，感谢的话也全都抛之脑后，迈着高阔步，在美艳女郎的热情款待下，再次加入奢靡的盛宴。
这一次，他要大杀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