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不知何时坐在了门槛上,懒洋洋地斜倚着门框,半眯着眼睛晒太阳,颇为健硕的身材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在门口的前面一丈多远,江流儿依旧如老僧入定一般握着单刀一动不动。八叔的面色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对江流儿的担心。他伸手在自己的头皮里抓了抓痒,一脸惬意的同时又老神在在的说道:“这小子木头桩子一样地在这站岗,也站了快一个半时辰了,不会资质真得那么差吧?不管了,要是敢让老子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哼!”发狠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八叔看着江流儿,示威一般,轻轻地舔了舔自己雪白的牙齿……
又是一阵微风吹起,风丝掠过江流儿的身躯时有如水漫礁石,可本该在他身前分流左右、轻松而过的气流,却很明显的如被牵引一般在江流儿的身边打起转儿来。风在他身边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肉眼可见的在他身外形成了一小股旋风,而风眼正是此时依然站岗的江流儿。八叔撇了撇嘴,嘀咕道:“算你小子命大!就让你再多折腾一会!”
江流儿当然听不到八叔此时的威胁,他的体表浮现出的三个黑色漩涡,原本一般大小,此时已经变得大小有别。其中关元穴处漩涡最大,已有杏子大小。膻中穴处漩涡次之,此刻也有葡萄粒大小。头顶印堂穴处漩涡最小,只有枸杞般大,但是看起来却最为妖异,仿若在江流儿眉间开了第三只眼睛一般。
这三处黑色漩涡,旋转不休,各自都对周围环境产生吸引之力,开始时这三穴产生的吸力本是自行其是。但随着三处漩涡的不断壮大大,这三者之间开始互相影响。此时彼此间互相牵扯,才形成了此刻江流儿置身其中的这样一个小型风眼。膻中穴处漩涡大小不及关元穴,转速不及印堂穴,可偏偏它位置居中而又无法移动,故而只能硬抗关元穴、印堂穴两处漩涡的侵袭。
凡人欲磨刀,必先选择一磨刀石。刀石砥砺,虽对自身皆有所损,但刀身却是会越来越锋利。此时膻中穴处的漩涡亦是面临同样状况,在应付其余两处漩涡侵扰的同时,虽然漩涡无法持续变大,但是其旋转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当快到极致之际,异变突生,一道白光从膻中穴处透体而出,挣脱了其余两处漩涡对它的撕扯,正正撞在旋风上,将旋风直接打散。
旋风戛然而停,原本被带起的气流于是突然间失去原有轨道,空气中猛地发出一声爆鸣声。江流儿体表三处浮起的漩涡也再次归于平静,隐没于他的体内。经过这一番洗礼,膻中穴处的漩涡大小已经与关元穴处相差无几,假以时日,并能迎头赶上。
江流儿此时缓缓睁开眼,瞳孔却久久没有聚焦。头晕目眩,乏力恶心,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张口便呕吐起来。一股黑色地黏液于是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黏液凝固极快,才接触到地面,便结成硬块。颜色漆黑如墨,气味腥臭难闻。江流儿吐完黏液才刚觉得心胸舒畅一些,就被自己地呕吐物熏得七荤八素,最终还是没承受得住恶臭,两眼一翻直直向后晕了过去。总算是他还有点本能反应,就是倒也没有倒在这么恶心的东西上。
八叔在江流儿跪倒在地时便是脸色铁青,待他开始呕吐更是双眉紧锁,此时见他卧倒,更是猛然生成一股无名怒火。“这还有完没完了?!江小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每次有点突破都要弄得这么恶心才行?还真当我是好脾气的?”当下大手如蒲扇一般猛地一挥,院中狂风大作,顿时飞沙走石。
江流儿被狂风直接掀到了院中老树的树荫下,撞到树干才停下来。接着脑袋一歪,又有一缕黑气从他口中逸出,此时江流儿的脸色才眼见地开始红润起来。而之前他吐出来的那些腌臜东西一遇到八叔挥掌弄出来得狂风,更是如烈日融雪一般直接消弭于无形之中。若非江流儿此时身上还带有淡淡得臭味,在外人看来着小院中肯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八叔甩了甩手腕,颇为嫌弃地看了江流儿一眼,见他还没有苏醒得架势,搔了搔头顶,便嘀嘀咕咕得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日过中天之时,江流儿才悠悠转醒过来。疼!钻心地疼!江流儿眉头紧皱,呲牙咧嘴地想要站起来,可他第一次尝试没成功。他觉得四肢百骸乏力不已,整个人感觉仿佛是刚被从醋缸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江流儿闷哼了一声,深深的喘了两口气,强撑着挪了挪身体,让自已的上半身稳稳地靠在老树上,整个人随即大字型摊坐在树荫下。
斑驳地阳光透过老树繁茂的枝叶,洒在江流儿的脸上,也洒在他锃光瓦亮的光头上。他没有再次尝试移动自己。一是因为他现在连勾勾手指也做不到,刚刚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二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很舒服,没错,单纯的舒服!他还活着,刚刚他还以为自己跟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琉璃同归于尽了呢!
活着,真好!江流儿突然想笑,但他知道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傻、很狼狈,笑起来的话肯定得招来八叔的冷嘲热讽!可他还是没绷住,咧了咧嘴,嘿嘿一笑。他抬眼看了看太阳,觉得太阳此时也正在看着他,只是它的目光更加炽热罢了!
这世界有点意思啊!江流儿越来越开心,满意的闭上双眼,尽情的享受着太阳的温暖,不一会沉沉睡去。这人虽然是睡了,但是这身体的本能还在。关元、膻中、印堂三处的黑色漩涡虽然已经隐没于江流儿的体内,但是它们却开始持续向四周散发出的微弱无形的吸引之力,而且三者之间隐隐有成为一体的趋势,彼此间不仅再无干扰,还更进一步产生了一些内部联系。八叔此时若在,定能看出江流儿体内已经有一条经脉隐约联通了关元、膻中两穴,而膻中与印堂也开始遥相呼应。
洒落在江流儿身上的阳光在三股吸引之力的拉扯下,渐渐游离出一些微小的光点。这些光点先是附着在江流儿的身上,接着又慢慢渗入到他的身体里。在这一吸一渗的过程当中,江流儿有如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长袍,整个人即使在睡梦中看起来也让人觉得圣洁庄严。而当事人本人似乎更满意这些光点带来的温度,只见他吧嗒了两下嘴,随即睡得更沉了。
江流儿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一直到红日西沉,他才将将醒来。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江流儿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当下双手用力一撑地,就想要腰部发力直接站起来。只是这一发力不要紧,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压缩的弹簧一般双脚直接离地,窜起来三尺多高!
江流儿当即吓了一大跳,空中一声大叫,张牙舞爪的就和地面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还没等他爬起来,嘲笑他的人就出现了。
八叔拎着酒壶,靠着门框,抿了一小口酒,随即开口揶揄地说:“你小子行啊,不是站岗发呆,就是玩命折腾。这一出又是几个意思?卖艺又想出新花样了?这是演示狗啃泥呢?”
江流儿臊了个大红脸,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个箭步就来到八叔跟前,急急忙忙说到:“八叔,八叔,您刚才看到了吗?我还没怎么用力就跳起来那么高……”
话还没说完,八叔就探出空着地左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爆栗,接着才开口道:“你跳起来多高我是没看到,我就听见你一声鬼叫,紧接着就是狠狠摔了个狗啃泥!话说你小子是长本事了啊,脸皮厚的摔了一跤连个皮儿都没擦破,刚刚这一窜更是跟脱了缰地野狗一样,窜了有两丈远,竟然还没有喘气!”
八叔这些话当然是拿江流儿打趣,但是江流儿却没笑出来,因为他此刻的心思都在八叔刚才说出来的话上。
没错,太奇怪了!江流儿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他不敢确定。强行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江流儿调整好呼吸,再次纵身一跃。这一次他准备的很充分,整个人在空中完全舒展身形,如同大鸟一般直直跳起两丈多高,随即又稳稳落地。接着他向院中轻轻一跳,掠过一丈多的距离,对着老树的枝叶就是凌空一拳,树枝摇曳,树叶更是哗哗作响。而这一切的制造者,此时再次发呆。
只见江流儿双拳紧握,小脸通红,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行啦,别憋着啦,想笑就笑吧,再憋着容易便秘。”八叔有点看不惯江流儿的样子,直接出言戏弄道。
“哈哈哈!气随意转定周天,百脉调平心自安!我终于炼气有成了!”江流儿高兴的大大呼小叫,八叔板着脸说到:“练成个屁,你小子还差的远呢!”江流儿当然不以为意,在八叔面前猴子一般蹦来跳去。八叔看着他圆圆的大光头,一时没有忍住,抬手就又赏了他一个大大的脑瓜嘣!
“哎呦,八叔,疼!”
“疼个屁!你不是炼气有成了吗?怎么没弄个真气护体啊?!”
江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