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扯进另一方世界的李寺,感受到神魂在穿越界壁时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撕扯感,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让李寺的双目第一次崩出了两滴猩红的血泪,李寺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的精神稳定下来。
入目之处连绵成片的低矮草地,前方仅有一颗两人高的曼陀罗树,摇曳在树枝上两朵仅存的喇叭花随风游荡,天上的肚白闪着一阵阵妖异的光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我好想还没出去,李寺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说道。
李寺踱步似的想要过去看个究竟。
越靠近曼陀罗树,李寺心中的机警越发浓郁。
站在四周泛着湖绿色光的草地上,望着渐起的微风荡起的草叶,被吹成一圈一圈的风纹,让李寺有一种身处湖面的感觉,面前的这棵树宛如海中的绿洲,湖心的孤岛,让人神往!李寺盯着那两朵一直飘摇的曼陀罗花,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却又害怕这仅剩的两朵被风吹散,好似那就是自己的命一般。
李寺越靠近,树中弥漫的生机就越浓密。
不知不觉李寺的脚下,泛起了一道道玄奇的道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递出去。
李寺被那两朵曼陀罗花吸引着并没有注意脚下的动静,在走到八十一步时,李寺被一阵从胸口处传来的清凉所惊醒,又是黑玉的功劳。
惊醒的瞬间,李寺望着已经被无数道纹缠住的双脚,寸步难行。
曼陀罗树的方向骤然传来一道苍老幽邃的声音:“少年你终于来了”。
李寺警惕的说道: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可我却在等你,我知道你是谁,可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场似乎早就该下的雨,没有任何征兆的哗然而落。
李寺尝试着将双脚从这一条条凝实的道纹中拔出,可它就像长在李寺身上似的,任他如何挣扎也没有崩落的迹象。
李寺的玄黑色道袍被水汽打湿,束头的木簪随着风雨滑落,头发重重的披散下来。
前辈便是梦祖?李寺恭敬的问道。
千年春秋一场梦,我在这梦中惊醒,我的道便被留在了这里,说着那道声音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悲伤和不甘。
前辈不是千年前便飞升天外了嘛?李寺疑惑的说道。
你看到的只是这天地一角,算了,现在的你不该知道这些。
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就先感受一下,老夫这无意的梦。
李寺还没反应过来,神魂便被一道闷锤砸过,重创昏厥过去。
望着李寺昏倒的躯体,那道苍老的声音小声呢喃着:睡吧睡吧,梦吧梦吧,这是你的造化,这是你的磨砺。
李寺的神魂堕入了深沉的睡眠,睡得比任何一次都沉。
第一梦。李寺带着懵懂降生,眼前的这个男子抱着手中刚刚降生的婴儿,激动的对他娘子说:娘子,咱们孩子叫李四如何,老张家的碎娃子,可是叫张三那,我老李的儿子,怎样也要压他一头呀。
随你随你!刚刚生育的妇女,带着一丝疲惫眼含爱意的望着婴童,撇了一眼男子说道!
时间匆忙的过去,婴孩长成了弱冠少年,安详的村庄里,几个孩童在嬉戏玩闹。
四哥四哥,你长大了要干啥!一个扎着窜天辫的女童,眼含羡慕的看着面前这位少年,我要去村后的大山里找仙人。
哟哟李寺又吹牛了!名叫张三的孩童笑虐的起哄道!
四哥,你做了仙人之后那?
我要学一身仙术,回来保护大家。
保护我嘛?女童羞红的半边脸问道!
王小花,你看你花痴的样子!,一群少年起哄道!要你们管,女童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这些都没有影响到,眼前这位志在千里的少年,他目光望着远方,我一定要学成归来,将前山的山贼和谷底伤人的野兽统统杀掉!少年的父亲打猎时被谷中的野兽所伤,之后便卧床不起。在听到村中老人说,村后的大山里有仙人,让李四燃起了复仇的欲望。
寒来暑往多少载,弱冠少年已经过了成人礼!此时李四挂在陡峭的悬崖上前些日他拜别了挚友,拜别了小花在对方一阵幽怨的目光中!朝着心中认定好的方向走去,心中的执念,一次又一次化作手中的力量,促使着李四一步一脚的向上攀!
突然!一颗松动的碎石脱落,李四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向后方仰去!完了,耳边的劲风咧咧吹过!这种感觉为何我那么熟悉!李寺的身体不住的向崖底坠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朔风,将李四团团包住!
我说不让你救,你看你!
哼多嘴!托起李四的是一位白衣薄纱的少女!与她斗嘴的是一个同龄的桀骜少年!身后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四心中泛起了阵阵异样,仙人?
李四趁着机会入了宗门,这一修便是半个甲子!当年的少年少女也以成年,他们要在这一天完婚了,女子独自在闺房抽泣着,屋外李四手中托着一块方盒,那是他费了浑身解数,在一处深山中寻到的!
李师弟!我俩缘分已尽!以后你莫要来了!红装之下的女子背着身子说道,很明显不想让眼前的男子看到红肿的眼睛!
听到这,男子手中的方盒应声掉落,一身凝气八层的修为激起,跑向远方,那掉落的方盒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女子看着走过去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
一阵阵号鸣伴随着钟声,李四站在山巅听着这声音,代表着双修大典已经开始了,红装挂彩的宗门大殿之上,一脸桀骜的男子眼含着狡黠的目光望着披着红挂缓缓走来的女子!
余静你要干嘛!女儿!师姐!大殿上的一幕,李四并没有看到!此刻心如死灰的男子打算下山完成少时的一个梦想便不再回来了!他刚要离开,宗门的哀钟骤然响起!李四似乎想到了什么,发疯似的朝宗门大殿跑去!
焦急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躺在红布铺设的礼堂上的绝美女子倒在血泊里,凄凄的目光看到了男人的身影后便没了流转。!
静儿!李四的修为,在这一刻骤然暴起,吹开了面前的人群,一脚一步,像灌了永定河的水一般!每一步落得沉淀!
李四!你还敢回来!
孽徒老夫今日便废你全身修为!
放开你的脏手!李四死死的盯着桀骜的男子,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从他的脚心传遍全身!
就在两股灵力接触到李四的刹那!他被直接蹦飞出去!耷拉的双臂诉说着它刚刚经历的悲惨,趴在地上的李四咳出已经夹带着内脏的精血,入目的惨状,他想起了自己还未剿灭的山贼,还未屠过的野兽,现在一切都晚了?望着师姐凄美的脸色,一股悲伤之感涌上心头痛到了极点,这一瞬间空间如同碎镜一般骤然破碎!
是梦?
还未等李寺反应!
第二梦!这一梦李寺成商人!出身富庶,成家立业!却在三十岁时!因得罪一个同行被其族弟以修真法术,致使李寺身体提前衰老抱憾而亡!
第三梦,李寺出生在帝王家!在其三岁之时,身染重病,宫中太医无数,却无药可医!此病如魔伴随到李寺成年那天,他在一片繁花似锦的宫闱中离世!
第四梦,李寺成了一名名,身无仙根的游方道士!为了追求心中的长生大道!走遍万水跨过千山,一日睡梦好似自己得了长生,修了大道,岁与天齐,忽然天边一道惊雷划过,李寺徒然惊醒,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容貌以身过百岁,闭眼而亡!
第五梦,李寺身居宰相之职!一生算计,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使阅书千卷,每每想到被自己算计的对手,想到夺走自己心爱之人的宗门修士!一阵阵怨恨袭来!盛怨之下,李寺的心脉凸起,那一日他吐血而亡!
第六梦,李寺成了一个山寺僧人!敲了一辈子木鱼,撞了一辈子钟!心心念念的佛啊!我心无佛,佛不度我。万般哀求而不得,一串钟响,李寺魂飞破灭。这钟震的是劝不回的人儿,还有悟不出的佛心。
第七梦,李寺带着前程的记忆,感受到了生生之苦随后一声叹息,痛绝于生母怀中。
第八梦,此梦痛,痛到极致李寺却想不到任何思绪,只记得蚀骨般的疼痛,锥心火烤般的心伤。
八梦过,道心坚,无天狱,自成天。
十六字箴言略过李寺的脑海,李寺醒了,他的眼角挂着晶莹,手指攥着虎口。梦中的一幕幕李寺想起来了。
前辈此意为何?
人生八苦,锵锵过,道心可比天,你便有划破天边的机会。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注意身边之人,这天算计太深了,你所见、所听、所闻皆是真假,唯有这道心,必为真。
若有一日,我希望有那一日,能再见到你的那一日!
说着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没了声息,只留下李寺和那颗曼陀罗树,还有摇曳在风中的曼陀罗花。
花开花落,一季过,花落花开,无处眠。李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