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聪前世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鸡都没杀过,哪曾杀过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个格挡,便要了张龙小命。
眼看张龙那雄壮的身躯双脚一伸,最终连抽搐也停止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狗崽子!你杀了二哥?!俺跟你拼啦!”
就在李子聪愣神之际,一名张家子侄率先从惊恐中清醒过来。
发一声大喊,举着明晃晃的锄头便朝李子聪头顶挖来。
李子聪眼见锄头带着风声已落到头顶,也瞬间清醒。
急忙后退,堪堪闪过致命一击。
一锄落空,那名张家子侄并不放弃,举起锄头继续追击。
嘴中同时对身后三名大汉招呼道:“你们死了不成?!还不砍死这贱妇和狗崽子为二哥报仇?!”
其余三人闻言,也全部反应过来,各抄手中武器,更加凶狠地朝李子聪母子杀来。
李子聪边挡边退,心中同时开始计较。
今日伤了张龙性命,以张家势力,必然难以善了。
为今之计,怕是真的只有跑路了。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王氏,这瘦弱坚强的女人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而一名张家子侄已提着弯刀,向她冲去。
显然,这些人定是要将他母子全部砍死当场才会罢休了。
理清了眼前形势,李子聪渐渐平复了过失杀人的激荡心绪。
抡起月锄扫开围攻自己的三人,大步奔到王氏跟前,抬脚踢开袭击王氏的那名张家人。
不等王氏有所反应,李子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双膝一弯,便迅捷地将她不过七十多斤的瘦削身体放在背上。
“娘,抱紧孩儿,咱们杀将出去!”
话落,发了狠的李子聪气势陡涨。
手中月锄舞得虎虎生风,脚下草鞋更像一对风火轮般闪转腾挪。
几个纵跃格挡,便将剩余四个张家壮汉迫退数丈。
更有一人,被李子聪一锄击在胸膛。
重重摔倒在地,口喷鲜血,生死不知。
趁着难得的空档,李子聪再不犹豫。
背着王氏,脚下发力,竟如旋风一般窜上小路。
几个张家子侄知道李子聪要逃,提着武器便要去追。
可跑得几步,才发现脚重如灌铅。
个个带伤,哪及得上李子聪一半速度。
“快去多叫些人来!”
“五弟,你快去报官!”
“三哥,你快些给大哥报讯,让他回来收拾这狗崽子!”
“……”
张家人在大呼小叫之时,李子聪已背着王氏,夺路而逃。
憋着一口气,没命价狂奔。
约莫半炷香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中停下。
举目四望,才发现这一路狂奔,选的竟然全是荒山野径,到这里再无道路。
“聪儿,把娘放下来吧,张家那几个恶徒没有追来。”
正当李子聪茫然无措、疲惫已极时,背上的张氏轻声道。
李子聪这才省起,自己还背着他的便宜母亲。
闻言,赶紧将王氏放下。
经这一番折腾,王氏惊魂甫定,面容惨淡。
可望向李子聪的眼神却满是爱怜和无法掩饰的惊喜。
李子聪一边喘气,一边抬头四下打量。
发现此处荒山密林,辨不出方向。
再转头看向王氏,歉然道:“娘,都是孩儿的错,今天闯下这弥天大祸,害得您跟着受累,实在——”
话未说完,王氏已摆手截口道:“我的聪儿说些什么傻话?你能醒转,为娘不知多么欢喜。那张家人仗着势大,常常变着法子欺凌咱家。若不是张老狗心黑,你爹怎会被征去修城防摔断了腿?爹和娘势单力孤、人微言轻,十几年来哪敢有半分怨言?今儿你脚踹张老狗,砍死张二娃,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为娘只恨身单力薄,不能帮着多砍死几个哩。”
王氏说着,眸中盛满怒火,拳头捏得紧紧,显然对张家人积恨已久。
听到王氏这么说,李子聪因过失杀了张龙的负罪感稍减几分。
但想到如今处境,又不由担忧道:“娘,我们现在要怎办?孩儿刚刚醒转,不知身在何地,所处何年,更不知该带娘往哪里谋生。”
王氏闻言,也从怒火中回过神来。
捋了捋鬓边乱发,苦笑道:“娘虽然没读过书,也从没出过咱开阳县,但外间事,多少还是听你爹说过一些。如果娘没记错,现在应该是兴平元年……”
随着王氏娓娓道来,李子聪总算搞清楚了,自己穿越而来,乃是到了东汉末年的兴平元年,天下已然大乱。
所在之地,如他之前判断的那样,正是东汉十三州的徐州境内,琅邪国,开阳县,汤和乡,青牛亭,牛角里。
现在的徐州牧,乃是安东将军、溧阳侯陶谦。
想起王氏之前说的张家长子张闿,现在正在陶公麾下任着将军,李子聪不无担忧道:“现在我杀了张龙,张家定然不会放过咱们的。这徐州,怕是没有咱们容身之处了。”
王氏闻言,也面带忧色,道:“我儿说的对,今儿咱们犯了人命官司,本就是大罪。再有那老狗家的张闿在陶公麾下当大官儿,张家不把我们一家三口全部杀了绝对不会甘休。如今唯有逃离陶公治下,兴许还有活路。”
说着,王氏扭头望了眼四周,确定了方位,续道:“这是后山老林,你爹常带娘来伐柴。据你爹说,从这往西再穿四十多里,就是开阳边界了。若再往北行二十几里,应该就是兖州的枋亭县了。只要我们能够逃到枋亭,就算出了陶公治下。张家虽然势大,想来手臂也伸不到那里去吧。”
李子聪没想到自己这便宜母亲虽是一介普通农妇,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思路也非常清晰,显出几分精明强干。
见王氏说到兖州,李子聪顿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娘可知,兖州现在是不是曹操曹公治下?”
在李子聪的记忆中,他恍惚记得,曹操曾经当过兖州牧。
现在穿越到这乱世之中,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若不赶紧抱个大粗腿,即便有牛掰的系统辅助,求存怕也艰难。
而要说东汉末年谁才是最有潜力最有希望的大粗腿,无疑便是乱世枭雄曹操了。
所以,若能在曹操尚未称雄时投靠过去,再有系统辅助,李子聪相信,自己必然能够深受重用,趁势而起。
但王氏听到李子聪所问,面上却显出几分疑惑。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己这傻儿痴呆十余年,连青牛村都没出过,为何刚刚醒转,便知外间事。
且观他言行举止,同龄人远不能及,似曾受过教化。
难道?
莫非?
自己这傻儿身负大气运不成?
念及此,王氏疑惑的眼神中又闪过惊奇。
张张嘴,想问,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犹豫了下,最终收起疑惑,点头应道:“不错,现在兖州,正是曹公治下。”
李子聪听王氏所言,确定了曹操就在兖州,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往兖州逃去。
刚要说话,却见王氏语气一转,补充道:“只是,曹公与陶公近来多有争端,两州边界兵祸不断,我们怕是很难顺利逃出。就算我们能够逃到兖州,可你爹咋办?他跟着村里赵大叔去了临沂做活计,我们这一逃,你爹肯定会落到张家手里,唉——”
李子聪见她言语忧急,沉思片刻,便想出一套说辞,笑着开解道:“娘且放心,孩儿痴傻这十几年,其实每每梦中,常有仙人前来教导孩儿些识文断字、舞刀弄棒的本事。三五恶徒,儿还应付得来。儿先带你逃去枋亭,再去临沂接了爹来会合,怎样?”
“聪儿此话当真?!”
在这个时代,怪力乱神本就深入人心,王氏自然也不例外。
更兼黄巾之乱刚过,太平道宣扬的那套邪说,在底层老百姓中也有很大影响。
因此,王氏听到李子聪这般说,心中疑窦顿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狂喜。
李子聪重重点头,笑道:“孩儿哪敢欺瞒娘亲?孩儿的本事,娘今儿不是也看到了么?”
王氏想起李子聪先前那一番大展神威,哪还有半点疑虑,心头更加坚定了自己这傻儿命运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有此念想,王氏眼神坚定地望着李子聪,用手抚摸着他被树枝划出道道血痕的脸庞,心疼道:“我的好孩儿,娘就知道,你投胎我家,必有神仙保佑,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说着,抬袖拭了眼角泪水,不经意间回头望了眼山脚。
却见那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上,正有十几个黑点缓缓蠕动。
不用说,肯定是衔尾追来的张家族人。
王氏泪痕未干的脸上显出焦急,赶紧对李子聪道:“他们追来了,咱们赶紧走。”
李子聪也已瞧见山脚情形,更不多说,一手挥锄拨开荆棘丛林,一手拉着王氏,在密林中往西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