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聪看到许褚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只是笑笑,却不答话。
许褚骂骂咧咧抱怨了几句,最后转头,看着李子聪,突然神秘兮兮地道:“二哥自来散漫惯了,现在这县尉怕也当不出什么滋味,不若三弟接了去怎样?”
李子聪没想到许褚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顿时哭笑不得。
以他这世代贫农的乡巴佬身份,要在这极讲门第出身的汉朝混个一官半职,难如登天。
而要以十五岁年龄便坐上一县县尉甚至县令的位置,那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徐州牧陶谦本身便是豪族出身,麾下所聚拢的一班文臣武将,也多是出身清贵名门世家子弟。
至于臧霸、张闿这等草寇出身的人物能够领着都尉一职,那也是因为他们本身便有将才,更重要的是手头还有重兵可以利用。
反观陶公嫡系武将,除了一个并无什么大才的曹豹,便再也找不出个像样的将领。
用臧霸,那也是无奈之举。
而现在许褚一来便封个县尉,那也是人家手头有两千族人乡邻,还有八百子弟兵。
但如他这般连面也没见过,手下又无一兵一卒可资利用,更不知跟脚底细的,绝无可能得到重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贤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
以李子聪现在之能,他还真就没想过要留在徐州。
无论是光明前途,还是受重视程度,前去兖州,投入曹公麾下,目前来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到了兖州,有曹嵩救命大恩在,再加之曹操向来礼贤下士、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秉性,起手封他个军中校尉当当也不无可能。
心中有这样的计划,李子聪怎会为一县县尉所动?
看着许褚那憨笑表情,李子聪没好气地回道:“别别别,二哥新官上任,再怎么也得耍耍威风、过过官瘾不是?三弟我还是当个乡野小民,自谋出路的好。”
许褚见李子聪将他的要求一口回绝,不仅没有半点不悦,反倒一拍大腿,嘿嘿笑道:“还是大哥了解三弟脾气,就知道你丫肯定不会上俺的当。嘿嘿嘿——”
李子聪听他这般说,顿时有些莫名其妙,道:“大哥和二哥,这是打的甚赌?”
许褚摆摆手,道:“俺和大哥赌,什么样的官儿能够留得下三弟。俺说只要俺将这临沂县尉让给三弟,包保三弟能够留下。但大哥说,三弟绝非池中之物,县尉小官,怕是难入你眼。”
李子聪没想到自己在大哥臧霸、二哥许褚心目中,地位还挺重。
想到历史上陶公风评,李子聪笑着打趣道:“难得大哥和二哥这般看得起三弟我,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二哥罢,别说你这小小县尉三弟瞧不上眼,就是陶公那徐州牧让给我,我还嫌官小哩。”
“三弟你这胃口不小哇。”
许褚没听出李子聪话语中的调侃,闻言扭头,看着李子聪,郑重道:“徐州牧三弟暂时是莫想了,不过临沂县令,大哥倒是给你讨了来,就不知三弟看不看得上眼了。”
此话一出,饶是李子聪无心留在徐州,也是浑身一震。
楞了下,看到许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是否是这调皮的二哥又在调笑自己,摆摆手,尬笑道:“二哥莫要诓我,这临沂县令,可是糜县丞承包了哩。”
当日臧霸给糜显封官许愿,李子聪也在身边,自然知道这临沂令已给了糜显。
糜显本就是临沂县丞,陈应、箫怀叛变被杀被擒后,他就是实质上的一把手。
由他接任临沂令,合情合理,绝无异议。
许褚闻言,又是嘿嘿一笑,道:“计划不如变化啊。陈应叛变,他的兄长陈登自觉有愧,无颜再在陶公麾下任职,便主动辞去了典农校尉一职。而陶公念在糜显平叛有功,又有大哥说项,便直接将他任命为典农校尉。这官儿可是比县令高了一阶,昨日临沂事平,今儿早糜显便欢欢喜喜到郯县赴任去了。”
李子聪没想到一场叛变,糜显竟然有了这等际遇,倒也难得。
“不过,即便糜显高升,空出了县令一职,也绝对轮不到三弟我这乡巴佬啊。”
李子聪还是不信地摇摇头,对许褚笑着道。
许褚也知他不信,又道:“本来这临沂县令也没你甚事。按照陶公意思,是要在糜家、陈家等名门望族中挑选一名德才兼备的子弟前来领着,但大哥据理力争,欲要将这县令一职谋给三弟。但那些豪族向来把徐州势力把持得紧紧,哪肯愿意一个不知跟脚的外人领了临沂令。最终大哥以辞去骑都尉一职相威胁,而现在的徐州又危在旦夕,那些老东西才松了口,将县令一职给你来做。若非现在情势危急,陶公怕是还要召你去郯县考教一番才会放心哩。”
听完许褚这一番叙述,李子聪心头一时有些茫然。
他本无意在徐州谋事,但臧霸为了临沂令一职,竟费这般大的功夫,他又怎好拒绝此番好意?
何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县令,怕是在整个汉朝天下,也绝无仅有吧?
即便是到了兖州,曹操兴许会重用自己,但起手便会是一县县令吗?
怔怔出神半晌,李子聪竟是不知如何接话。
许褚说完,看着李子聪阴晴不定的一张脸。
等了许久,见他不发一言,又道:“三弟放心,如今你做临沂令,俺为县尉,若再觅个识文断字的文士作那县丞,说不得,咱们便可在这一亩三分地干出些名堂来。”
李子聪被许褚的话拉回现实,犹豫片刻,终是在心头作了决定,沉声道:“二哥,三弟我,怕是要辜负你和大哥这一番美意了。”
许褚闻言,一脸诧异地望着李子聪,疑惑道:“三弟这话怎解?”
李子聪决定如实相告,道:“二哥,你也知我来临沂是为寻父,而家母已跟随曹老太公去了兖州。现在家父已寻,只等养好了伤,便将去往兖州,与家母汇合。若是现在贪恋权力,滞留徐州不去,未免太不孝了。”
汉人最讲孝道,但凡沾了个孝字,许多没理的事情也便有了天理。
李子聪以母亲王氏尚在兖州为借口,可以说是占着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天理。
许褚听李子聪这般说,铜铃大眼转了转,仿似早有了说辞,立马接口道:“三弟说得甚有道理。不过你既然已在临沂得了高位,又有令尊在此,何不着人去兖州,将令堂也接了来,这样一家团聚,你也能光宗耀祖,岂不美哉?”
李子聪没想到许褚会这般说,沉吟了下,又道:“二哥这般说也有道理,只是三弟我与母亲临别时便已说好要去临沂与她相聚,前日又与家父商议,得他同意,现在变卦,怕是不好。”
“有甚不好?”
恰在李子聪话音落地时,房门外陡然响起一阵苍老声音,继而房门洞开,涌进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