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身素衣,长发用一支玉簪挽起的安和公主——谢安灵站在大殿内,她微微的低着头,不去看坐在龙椅上的兄长谢煜。
些许碎发散落在谢安灵的颈间,白皙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也看得出是惊人之貌,哪怕有些消瘦,却也不难想象,她的生母,当初那个不起眼的静妃,应当也是怎样的风采。不过,后宫之人,特别是女人,哪个不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光有容貌是远远不足以立足的。
“皇兄大婚,安灵怎么能不来,虽然安灵已决意常伴青灯,永陪佛影,但是皇兄毕竟是安灵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谢安灵的声音不同于她清秀的容貌,反倒有些沙哑和低沉。谢煜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到底是有些情分在的,小时候自己被寄养到静妃名下,这个妹妹也是把自己当亲哥哥,虽然自己都比不上她受宠,她却总还是像个跟屁虫一般在自己的身后,喊着“煜哥哥”。
谢煜看着殿下有些单薄的身影,想起当初那个虽然不受宠,却也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又想到陆纪云,不由得心里更加难受,“你的这份心意,我自是明白的,只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若是你想,便就此留在宫里,日后,你不想嫁人,宫里也可以风风光光、无限富贵养你一生,你想要嫁人哪家男儿我都可以予你赐婚,毕竟你正值韶华···”。
还没等谢煜说完,谢安灵便打断了他,“皇兄,此事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如今时隔多年皇兄为君王,却也未曾对我以君王之名相称。这份情谊,我便知道皇兄还是当初那个皇兄,如此便足以,其他的···不必再提了”。
谢煜知道,谢安灵是个性子极好的姑娘,很少与人急眼,只是,性格越好的姑娘,怕是也越执拗。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只希望你日后余生足以喜乐”。谢安灵听到“喜乐”二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只是,因为她低着头,谢煜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谢安灵准备行礼退下的时候,谢煜抿了抿嘴,还是开口说道,“安灵,你···你···你要不要去见见他···”,谢安灵身体一僵,他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在行宫养病,已经退位的皇帝。这下谢安灵才抬起头,有些苍白和消瘦的脸上,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皇兄觉得,我该以什么样子,再去面对他?还是说,他值得我再看他一眼?”。
谢煜心中心疼,却也愧疚,他也恨过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最后竟然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他对于行宫里的那位,说不上来什么感情,却也没法再狠了,那位大概也知道,这些儿女怕是不会再想见他,早早地便下了旨说谁都不见,要颐养天年。谢煜也不知如何面对,只能时常命人送些珍贵的药材过去。
而自己这个妹妹···其实他心里也是不知如何面对的,毕竟父皇为了自己,将她的母亲也一并除掉了,自己······。
“唉,说起来,这都是父皇和我的过错,你在寺里这些年,怎么越发瘦弱了,我这里有些药材和膳食,你带下去,你的‘安和殿’我也早就命人整理好了,你便好好休息罢,其余的事,别费神了,现在···现在你可以永远享乐在皇兄的羽翼之下,只希望你还可以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安灵”。
谢安灵笑了笑,说道,“谢过皇兄,只是,还有一事。我从小也没有什么姐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皇嫂,过几日,我想去陆府和嫂嫂相处相处,直到她出嫁”。自上次竹林之后,谢煜和苏流笙的婚期便定在了三月之后天气回暖的日子里,思来想去,苏流笙还是同意了用陆家小女儿的身份嫁入皇宫,所以如今苏流笙已经成为了所谓的陆家小女儿——陆婠。
没错,是嫁入,从陆府嫁入皇宫,不是选秀,太子尚可嫁娶,一国之君,不选秀,却要以十里红妆,江山为聘直接求娶皇后。古往今来前所未见,前所未闻,只是,哪怕再多的争议,却也是抵不过已经成长强大的帝王的羽翼了。
谢煜想了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正好,可以让苏流笙开导开导谢安灵,让她不要再回到那清冷的山寺中了。“好,这点小事,皇兄自是会答应你”,谢煜刚说完,盛公公便进来,行了个礼,目不斜视的鞠躬说道,“皇上,陆大人有事求见”。
陆大人自然指的是现如今在朝为官的陆纪云,谢煜眼神飘了飘,意味不明的看向了谢安灵,谢安灵却是面无表情,行礼,“皇兄还有正事,安灵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谢煜想要留住她,却还是觉得,也不应该一口吃成个胖子,凡事还得慢慢来。于是只能“嗯”了一声应了。
大殿门口,清瘦秀丽的安和公主和身俊挺拔的陆家大少爷擦肩而过,两人目不斜视,仿佛毫无交集,只有那飘起的衣袂和锦帛有一丝的交缠,然后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