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瑯唐到京都也不过两天。
不过这两天就为难了来接人的陈麽麽,那顶枣红色的较撵原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里面铺着厚厚的鹅绒软垫,没想到便宜了那对不知好歹的主仆,气的牙根痒痒。
为了为难这苏家四公子特意让轿夫走崎岖的小路,回到苏家宅前时陈麽麽都快昏厥。
轿子停在了苏府前。
暗棕色的府门紧闭。
陈麽麽交代一句,公子稍后,老奴进去叫人。从侧门闪了进去,轿夫也相继离开,就留下了两顶轿子孤零零的在府门口。
苏府的最深处的庭院。
除了偶尔鸣叫的鸟鸣,有的声音就剩下婢女们尽量轻盈的步伐声。
李麽麽把香炉放下,掀开炉盖,用手轻扇着点燃着香炉里的名贵香料,“老夫人,今天是三夫人特意从娘家松过来的尾鸳梨花香,您闻闻,好闻吗?”
卧榻上的人没有翻身,“嗯,嗯,不错,不错,三媳妇儿有心了。对了,那小子该到了吧?”
把香炉推得靠卧榻进些,拿起旁边的小香扇,轻摇着,“早到了。老妇人您就安心的午休吧,一个小子不值得您浪费午休时间,交给大夫人吧。”
“嗯?大儿媳妇啊,也是,也是她,在行!这香不错,老身,……老身,”
卧榻上的声音越发小,很快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传递讯息的婢女跪匍在离卧榻不远的地方,很快,一个又一个婢女进来,但是也只是远远的跪匍着,一动不动更是一言不发。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先进来就跪匍的婢女们早满头大汗全身颤抖不已。
一动不动的卧榻上总算是有了声响。
“哎呦这么多人,赶紧起身,跪这么久。来说说,什么情况?”
婢女们无人敢起身,开始轮番讲述自己得到信息
“四公子到了府前,陈麽麽一人进了大夫人的庭院,进门就下跪哭诉,说是四公子不顾及自己身份丢苏家的脸面还为难自己。”
“四公子的较撵在府门前停留两柱香的时间,大夫人才让人开了侧门。”
“四公子进宅子时被下人泼了一身的雄黄水,说是二夫人现在腹中有子,怕邪祟进门。”
“之后的几位夫人都分别让婢女带来了雄黄水,艾草,火盆等让四公子避了邪祟才肯让他进门。”
……
就当老夫人一边听着婢女们传递的讯息,一边让李麽麽给她盘发更衣,
最后一个婢女进来讲述完后,很快又来了一个婢女。
“老夫人,现在外面开始下雨了,四公子全身湿透了雄黄水。小公子刚回府……现在,正在门口。”婢女的神色很是正常,只是话语中有些隐忍。
“老夫人扶了扶头上的珠翠,”呦,这小祖宗回来了。李麽麽咱去看看,可别让这小祖宗欺负过了头,伤了苏家脸面。”
老夫人赶到的时候,刚好碰见苏易初被下人们死死的压制住单膝跪于地上,苏家最得宠的小公子站在两张凳子中间,掀开了自己的裙摆,看意思是想让苏易初从他裤裆钻过。
苏明轼的五房夫人见老太太到了,自然不能在胡闹,赶紧围上去请安。
老夫人笑迷迷慈善的拍着五个媳妇儿的手背,好一顿寒暄后,无房分两列站开,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把宝贵的孙儿从凳子上扶下来,“你个小泼猴摔着了,可别上我这儿喊疼!”
接过李麽麽递来的绢帕擦着孙儿的额角,手里轻掐着小公子的小脸蛋,左右检查着。
雨势渐大,下人们还是用力压着苏易初,没有任何遮挡物任由雨水打湿苏易初身上的帽兜披风,外衣,里衣早湿透了。
把糕点塞进小公子口中,把他推向他的娘亲五夫人后,才打量着苏易初。
“你可知罪!?”老夫人莫名的怒气,让各位夫人各自往后撤了一步,
下人们在大夫人的眼神下,松开了四子。
粗粗喘着气,刚才既然有人掐自己的脖子
苏易初喘了好一会儿,双膝跪下重重磕头,声音带着不卑不亢的洪亮“孙儿知错!”
老夫人不缓不急接着道,“你可知错在何处?“
“孙儿不孝,父亲忙于朝堂,兄长忙于朝廷重职,弟弟又年幼,各房的夫人为了苏府更是生儿育女鞠躬尽瘁!身为苏家子孙却不曾向老夫人请安!不尽孝道!”
“嗯,知道父亲和兄长的不易,了解各位娘亲的不易,知弟弟年幼,你也算有心。你人在外,苏府上下心里无一不担忧,莫怪苏府多年不接你回来,实在是事出有因。李麽麽,四公子回府你等可安排妥当?”
老夫人问,李麽麽自然得回答,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安排。
福身,“老夫人各位夫人,老奴已经安排妥当,四公子的庭院在听梨阁。”
听梨阁,一个离下人住所最近的庭院,常年无人居住,粉尘早已两三层厚,庭院中更是有一株被认为不详的老梨树。
李麽麽讲完,老夫人就带着孙儿离去,各房夫人也散尽,既然留下了一扇敞开的大门和一个引路的婢女而已。
苏易初冷的全身发抖,阴雨连绵,让人心寒。
梅凡淼实诚,知道公子被欺负,却只能以自己最大的努力温暖着发抖的公子,抱着公子的臂膀哆嗦着“公子,咱赶紧……赶紧,进去……别,别着凉。”
梅凡淼眼泪想掉出眼眶,公子反而握住自己也冷的发颤的手,冻狠了发白的脸上笑的温暖,“好。咱赶紧进去,你别冻感冒了。”
听梨阁如若在夏季定是凉爽只是这寒心冷肝的春季实在难熬,厚厚的尘土,潮湿阴冷的床褥,梅凡淼想就算自己在瑯唐的家也比这里好上几分,连雨滴下来的地方都比这里少。
没有下人伺候,没有温暖的炭火
引导的婢女见鬼一样的早早退去,就剩下寒风夹杂雨伴着这对可怜的主仆。
苏易初换上了瑯楼准备的干净的服饰,让梅凡淼在这里把尘土打扫干净。
拉住他,梅凡淼“公…子,你,你去,去哪里!?”
苏易初吃了些自己带来的食物,脸色恢复了些,还好自己准备的充足“你不要担心,你去把屋内和床铺打扫赶紧,我去找把斧头砍了庭院中的树,晚上烧着就不会冻的慌。”
吃惊不肯让他走,死死拉住“公…子,斧头!?这,这不太,好,好吧!?”
“你放心吧,好好打扫,晚上绝对不冷。”
忧心仲仲的打扫好屋子,果然见自家公子拎着不知道那里来的的斧头回来。
两人除了那颗老梨树外砍了不少歪七扭八的小树,拖回漏雨连连的屋里。
原以为苏易初在瑯楼这种好地方呆久了是个贵公子娇气的很,没想到苏易初脱了自己的外裳接着脱了梅凡淼的衣服拉他上了冰冷的床榻。
“公子,这,不不,符…合,规,规矩…矩”想爬出被窝,又被他一把拉回,
盖紧潮湿的被子,把他往里推“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睡觉,你就乖乖呆被窝里,就当是我的暖婆吧。你也瞧见了,苏家人这般对待我,你不会也想我不顺心吧?乖乖呆着,明天我来想办法。”
梅凡淼没在反抗,也安静了乖乖的躺好了,“公,公子,你,你不害怕,怕,苏家的夫人,人们吗?”
“不怕,怕什么?而且,不是有你在吗?你会保护我对吧?嗯~?”原本合上的眼睛现在晶晶亮的看着他
感受到目光,嘴笨的他只能重重的点头。
那天如果不是公子,其实已经打算好去跳河,他不想给父亲和哥哥增加负担。如果自己能死了,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哥哥就不用去码头抗米粮,父亲也不会被地痞打
公子收留自己,算是给了自己一条命吧,这条命这辈子算是公子了的。
——
嗯?你说你这条命是这个人的?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