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么不去上学?”平时一贯冷淡的腔调此时都变得温柔。陈天杰骨子里的温柔,改不掉。
于果果洗了洗鼻涕,抽抽嗒嗒地说:“哥……哥哥,你都知……知道了啊……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陈天杰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我的好妹妹,不哭,哥哥在呢,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和哥哥说。”
“不行哥哥一定会因为我的情绪而变得更不开心的!”于果果歇斯底里地拿着电话呐喊。
陈天杰鼻头一酸。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的感受。
“不会的,妹妹有什么难过的事就和哥哥讲出来,不要逃课,好吗?”他小心翼翼地劝道。妹妹现在的情况有点像他发病之前的状态。他真的害怕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才小学就逃课,以后怎么办呢……”
“你们都这么说!以后像我爸爸一样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会像我爸爸一样没用对不对!”于果果仿佛被人触碰到了伤疤,嘶吼着。
陈天杰愣了几秒。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她家的事情,便不再多语,说道,“劝你上学是为了你好,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吧,然后去上课。”冰冷的逐客令,就这样狠狠的深深地打击在了于果果的心上。
于果果苦笑,“哈哈,赶我走是吗?就这么讨厌见到我?”
陈天杰刚想反驳,于果果大声地尖叫,“你们都来逼我!陈天杰,你也来逼我啊!我走不就完了吗!用不着你赶!”
声音大的陈天杰都想捂住耳朵。大半个教室的同学都听见了,一直在窃窃私语。
“那是个小女孩吧,陈天杰的心怎么这么硬呢。长得倒是挺好,没想到心肠这么冷血。”
“是啊,我刚还看见陈晓妍回宿舍休息去了呢,应该是被他气的,唉。”
“有些人呀,就是仗着自己得了抑郁症,到处欺负人,这种人还是远离比较好。”
张宇瀚忍不住了,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娘的,你骂谁呢?明明受害者是陈天杰,为什么你们反倒要攻击他?”
一个同学翻了翻白眼,“仗着自己是受害者,就随便欺负别人?”
“你……”
“行了张宇瀚。”陈天杰冷漠制止道,“他们又没经历过,你怎么和他们讲都没用的。而且,的确是我的错啊。”陈天杰抬起头看向那一双双望着他的眼眸。
陈天杰的眼睛里又散发出光芒来了,就像一年前一样,那神采奕奕的样子。这么光芒的他,此时正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罪行。
的确是我的错啊。
没人敢说话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了。
“陈天杰你什么意思?”张宇瀚一脸阴沉地走过来,“明明不是你的错,明明他们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把错误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陈天杰揉了揉眉心。他突然感觉身体开始发冷了。这种感觉很不对。拿起手机,刚想打一局游戏,却发现手指冰凉,一直在颤抖,连手机都打不开了。
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
他颤抖着拿出桌洞里的舍曲林。专治抑郁症的药物。
张宇瀚看着他有些发懵。过了一会儿,看清了他往嘴里塞的药片,迅速拖着他去了厕所。
他甚至不敢看一眼陈天杰什么反应,把他关在隔间里。
一阵刻意压抑的尖叫,以及低吼。张宇瀚知道陈天杰这是实在忍不住了,而且一发病就要两三个小时,厕所可不是个好地方。
张宇瀚把陈天杰从厕所里揪出来,一路拽着他去了张宇瀚自己的宿舍。
陈天杰跌跌撞撞地跟着张宇瀚走到了宿舍,中途一直在低吼。很多同学见了陈天杰都敬而远之了。
没想到,最激烈的场景还没发生,把人甩在床上,人直接晕了过去。
天色很昏暗,阴沉地让人喘不过气来。一个少年默默地走在操场上。寂无人声的校园,天空飘着一点小雨。
少年走进高二二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坐在座位上,眉眼间全是痛恨。
“陈晓妍,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明明就是你做错了。”陈天杰无声地流泪。他很想告诉自己,住嘴吧,别说了。
女生握紧拳头,“为什么是我做错了呢。你有反思过你自己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好啊,不相信我是吗,很好。”少年冷冷转身,只留给了女生一个背影,“那就分手吧。”
傻瓜,别宗给她留下背影啊。你转身看看那个流泪的女生。眼泪无情地流下来,夹杂着无尽的恨意。
他恨他自己。
少年终究是走了,女生终究是哭了。这故事,不管怎么改,仍旧是遗憾的。
陈天杰在黑暗里慢慢回味着这个梦。缓缓的,他睁开了双眸。眼里的血丝很明显,那双比女人还惊艳的双眸睁开时,张宇瀚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别在我面前哭唧唧的,收回你那个廉价的眼泪。”张宇瀚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陈天杰抹了抹脸。“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你发病了,这是我宿舍。”张宇瀚走到窗台面前,抽了一支烟。
望着烟气缭绕的他,陈天杰淡淡开口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你发病之后吧,抽了几次,戒不掉了。”张宇瀚熟练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了烟雾。那动作十分老练。
陈天杰这才想起来,在这场匆匆忙忙满是遗憾的爱恋里,不止他一人是受害者。
熄灭了烟,张宇瀚开了窗户透气,陈天杰从床上坐起来,张宇瀚撇了他一眼,“去医院吧,这病耽搁不起。前两天刚发病,今天紧跟着又发病了,你身子经受不起这么多折磨。”
“不用。”陈天杰靠着床头,“我知道什么情况,去了也等于白花钱。”
张宇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冷笑,“陈天杰,别人看不出你什么心思,我看得出来。你每次吃药都是在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才吃,这药不定时吃是好不了的。”
“你明明知道。”张宇瀚冷血一张脸,轻嘲道,“不就是不想活了吗,不就是想死吗。你早说啊,你爸爸我成全你。”
陈天杰低下头。他的确是不想活了。每天这样活着,很是烦躁,很痛苦。
张宇瀚慢慢走向他,双手狠狠地掐住了陈天杰的脖子!
陈天杰瞬间觉得轰隆一紧,肺里瞬间没了氧气。他没有挣扎,抬头望着天花板。如果真这么死了,倒也不错。
张宇瀚终究是没下死手。他甩开了陈天杰,陈天杰被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你这样子真叫人倒胃口。”张宇瀚眯起眼睛,“起来,回去上课。”
陈天杰卑微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张宇瀚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了。他低声骂了一句“艹”,转身把房门狠狠关上了。
陈天杰老态龙钟地下了床,也慢慢打开了门,和张宇瀚一起回去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们都没再提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陈天杰家里。
于果果哭着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她把书包一背,回家了。早晚都要面对的。
张少华听见门开的声音,冲到门前,见女儿进来了,狠狠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于果果的脸红肿了一大片,头歪到了一边,可她却没说半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你好好意思回来?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来!”张少华痛骂着。
于果果冷脸看着自己的母亲,左脸火烧火燎的疼。可她却没喊半声疼,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这样,冰冷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的眼睛。
“张女士,您说完了吗?说完了麻烦让让,我要睡会儿觉。”
“等会儿!”张少华连忙喊住了往自己房间里走的身影,“你告诉我,你要跟着谁过?”
于果果轻笑道,“我谁也不跟,你们都让我觉得恶心!”
她摔上了房门,在张少华心头狠狠一震。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蛮横无理了?她错了,她从未了解过自己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
下午的课间,陈天杰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又是于果果的母亲。
“阿姨。”
“嗯。”张少华仍然很狂妄,“我们家果果认你做哥哥是吗。我告诉你,赶紧和她断了关系,她不能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原来被人排挤之后,他还是会痛的啊。
“果果还小,你做她哥哥不合适。而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会玩?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妹妹的,你们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阿姨,您什么意思?”他很好的掩盖住了声音里的落魄。
张少华冷哼一声,“我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反正别让我们家果果再找你了,你也不许再找她。”
陈天杰苦笑,“好的。”
说罢,挂断电话。
离开于果果或许是件好事。他怕那个小家伙对他产生依赖感,以后等他离开了,小家伙会不适应的吧。
他看向窗外的蓝天。
同样是17岁,为什么他头顶的这片天空全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