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往端阳城的路途上,痴傻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
疼,好疼。
男人冷眼,看着这个体态丰腴,气质高贵的女人匍匐脚下,哭喊着,内心却毫无波动,他的一生可谓是精彩绝伦,唯一的污点就是面前的女人。
“我已经将你的一切抹除,史书上不可能有任何记载,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至于我,留给后人的只有一个谜,那就是天启大帝为什么一生都没有皇后。”
耳边只有男人无情的声音。
嘉顺仿佛没有听见,低头,忆起从前的名字——雪娃。
如果嘉顺一直是雪娃该有多好。
现在的嘉顺真的很疼,很疼.......疼到胸口窒息,快要断气一样。
接下来就是刀片割脸,野狗撕咬,曝尸荒野了吧。
可没想到,他今日竟未动手,只因为阴贵妃产子,不杀生,不作孽。
看他焦急而去的背影,她笑得癫狂,“我一生没有任何子嗣,上天,你何其不公,让我成为不完整的女人,凄凉地死去。”
恶狠狠盯着地牢,良久。
持续整整一个月的大雨,还在下,听啊,大雨卷着泥沙的声音,山地塌陷的声音,泥石流滚动的声音,无数种大自然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现在明明是月圆之日,头顶见到不到一丝月光,也就罢了,可恶乌云如铅,层层叠叠,似随时会通过窗户,向地牢蔓延开来,压迫开来。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生满杂的墙边。
她想起大阿兄,小阿兄,阿爹,阿娘还有小迪在庭院嗮太阳的光景,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所珍惜的人和物,全都被他扼杀了。
小迪死了——它死在小阿兄的怀里。
小阿兄也死了——死在坏女人的怀里。
坏女人抚摸着刚产下小娃娃,不吭一声,静待死亡。
至于大阿兄,他也死了——死在烟花柳巷之地。
上天何其不公,不公!范阳侯家,每一个人都是爱而不得,得而不久的命运。
唯一值得欣慰,是小阿兄的妻,李玉鹊,在共赴黄泉时,终于承认爱小阿兄;而大阿兄,终其一生都未能让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说一句我爱你。
至于阴丽然,她不恨。
阴丽然出身高贵,学识过人,弹得一手好琴,跳得好舞,更有一身好功夫,还有世界上最争气的哥哥阴阙。
回想起来,这一生她无法恨任何人,除了那个小她四岁的表弟烈天弃,呵呵,一生的悲剧和爱恋,都皆因他。
若有来生,永不相见。
正当她咬舌自杀,了却红尘往事的时候,砰的一声,地牢门开了。
身穿黑色铠甲,威武壮硕的男子冲过来,遏住她的下颚,冷声道:“谁允许你死了!”
她的视线渐渐明朗,万万没想到,竟是阴阙,那个喜欢和她唱反调的家伙,想必,他是来看她落魄可怜的样子。
“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不许死。”
想过无数句,他能奚落她的话,嘉顺唯独没想过,他会说这么一句话,她不信他,扬起高傲的头颅,说道:“我已经没有可利用价值,救我,百害无一利。”
阴阙抵住她的下颚,冷笑:“你有没有价值,我决定。”
她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我不信你。”
他再次用力捏住她的脸,“信不信,由你。”
盯视阴阙良久,最后她说,“谢谢。”
“不用谢”,他回应她。
箭弩拔张过后,仔细打量阴阙,竟有种安心的感觉,也许很早很早,从他们结下梁子开始,她就已经明白,阴阙至始至终都是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
他说他会救,就一定会救。
看吧,我定要复仇。
“你就不怕丽然吃醋?”她问。
“她现在很幸福,有最爱的人在身边呵护,用不着我关心。”
“可她的最爱是我的丈夫”,她嘲讽道。
“你恨我吗?”阴阙问了一个,她不明白的问题。
“我不恨你,也许曾经讨厌你吧,但恨,没有,我也不恨你的妹妹。”
“可我.......”阴阙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喜欢二字,起身走了三步,回头郑重承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将你安置在一处世外桃源,了却余生。”
然,她终究没等到阴阙,却等来无数像小迪的狗,发疯似的撕咬她的身体,等她的面容被油滚过,裂开无数伤口,像龟裂的大地一样的时候,就被人当做秘密抬出去,扔到荒郊野外。
野外:
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蚂蚁在她下体四处横行,蛇轻吻她的眼睛,野狼撕咬一块她的腿,喂食小狼崽............
这就是大端王朝最悲惨的皇后——嘉顺之死。
当时间之轮转动,罪恶的开端浮出水面,就是神界,妖界,凡界交织在一起的时候。
让他们再次回到公元208年前,四月初十。
四月初十,大端皇室皇帝陛下裂天谕,因外嫁皇姐归家,大摆筵席,奢靡无度,文武百官皆惊,天下谁人不知,大端的天谕陛下,是个勤俭爱民的好皇帝,后宫一改前朝奢靡气息,一切从简,如今为亲姐破例,可见舞阳大长公主在皇帝心中是何等重要。
风闻皇帝孩童时期,不受先帝喜欢,被贬掖庭受罪,是这位亲姐偷盗养活大,可怜见的,本来是先皇后嫡出的王子王女,却因为先帝宠妾灭妻,导致这两位孩提时期承受了诸多苦难。
如今的陛下十分宠爱皇后,后宫嫔妃不多,丽妃,瑾妃皆不受宠爱,更遑论其他品阶低下的良人才子了。倒是前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皇帝喝醉酒做糊涂事,竟让宫女怀孕,生下一子,名为天弃。
此事让皇后气了大半年,今天趁着舞阳长公主回京,两夫妻和好了。
舞阳长公主一家被安置在西郊。
西郊豪宅内,一位精美的瓷娃娃端坐庭院,一动不动。
近日来,雪娃会说几句话了,颇为欣慰,陶斐灵机一动,弄了几只蛐蛐在庭院相斗,试图引起小妹的好奇心。
去你妈的,还是失败了,雪娃的眼睛还是空旷无神,叹一口气,把脚边管子踢到莲池里。
而雪娃的爱宠,小迪被关在笼子里,不许出来,消瘦了很多,以前在笼子里还会疯闹吼叫,现在一声不吭,不吃食物。
忽有一日,雪娃清醒些许,抱了抱小迪。
陶峥为了小迪性命,遂哄骗小迪,五年后你的主人就会回来,小迪信了,每天该吃该喝。
这一年小迪八岁了,已经是一条年迈的老狗。
也是这一年,雪娃在腊月冬季清醒,阖府欢呼庆祝。
只是在如此欢乐,热情洋溢的宴会上,她不明白,母亲的规矩为什么更严了。
十一岁,她真讨厌十一岁,哼哼,她只有四岁。
“快,抓住翁主,别让她跑出去了。”
想抓住我,甭想,一溜烟跑出去,贼快。
只是小迪老了,跑不动,喜欢在树底下晒太阳;她则喜欢爬到树上偷果子,每次偷完,都会留下一些铜钱,阿娘嘱咐,不给钱打屁屁。
这样的举动,使十三岁的阴阙注意到了她。
她是谁?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说话,两条弯弯眉如新月,平整好看,更别提她殷桃似的小嘴巴,叽里咕噜爱说话。
长得真美,他一直不敢跟她说话,天天偷看她。
直到皇家设宴,款待群臣以及家眷,这才知道,她原来是范阳侯的小女儿,人称疯子翁主的陶苒。
阴阙屁颠屁颠跑过去说:“以后不要爬树了,那很危险,我教你射箭骑马如何?”
“真的吗?好啊好啊”
十一岁,一米五六高,如大姑娘一样的女子在地上爬呀滚啊,犹如稚童,顿时把众人吓呆,吓坏,包括阴阙,更是吓得后退,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深刻体验了一把远看如碧玉,近看如粪便。
端坐宴席三排,七岁孩童站起,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道:“站起来。”
她乖乖站起来,呈痴傻状。
而后,七岁孩童向文武百官说道:“她永远是天弃的表姐,我不许任何人嫌弃她,将来如果没有人娶她,天弃愿意娶她为妻。”
舞阳长公主旋即泪流满面,心下决定,支持二皇子登基为帝,皇后母子向来鄙视,厌恶雪娃,世人都说,雪娃将来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哼哼,如今,她偏要让雪娃母仪天下。
“你是谁?”,她问。
“我是保护你一生一世的人”,小男孩天弃牵着雪娃的手,走向宴席第三排端坐。
出乎意料,雪娃十分乖巧听话,跟在天弃身后,天弃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调皮。
“你可愿意学写字?”天弃问,吃得满脸雪糕的她。
“我不愿意,很难很难,大兄和小阿兄教过我,可我学着学着就把头摔坏了。”
“我教你可好?”
雪娃耷拉脸,似要哭,小心翼翼道:“如果不学又会怎样?”
“那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雪娃哭了,不知为何,向来快乐的心好痛,手指着胸口,问为什么这里好痛。
“我学,你不要不见了”,雪娃大喊着。
“好,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他承诺道。
见此画面,舞阳长公主毅然决然跪在殿中央,郑重磕头,“陛下,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您也看到了,雪娃亲近二皇子,在这里,舞阳郑重请求陛下赐婚。”
皇后甚是高兴,如果二皇子娶痴傻女子为妻,将来太子的地位肯定固若金汤。
如今,陛下已经让七岁的烈天弃批阅折子,这让她不放心,皇帝虽然说过,让天弃好好学,将来好辅助天舀,说是这样说,改变主意就一道圣旨的事。
为了万无一失,今儿个得好好撮合,毕竟有一个形迹疯癫的王妃,难登帝位。
“皇上,你就可怜舞阳长公主吧”,皇后说道。
烈天谕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天舀,又看了一眼天弃,最终决定此事暂缓。
此决定,让皇后心里暗恨。
舞阳长公主见还有商量的余地,没再强求,然,文武百官们,都不愿意,他们清楚知道,烈天弃的资质比烈天舀好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