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浔忽然哈哈哈大笑的拍手,就见那个拿着刀子想动手的红爷,瞬间化成了一堆血。
已经不是王两语的高九重蹲在地上:
“想起来了?”
满脸是血的邱似来脑子发昏的点点头,泪和泥土混成一片。他慢慢的移动方向,朝着站在车上伸懒腰的赢天,憋足了力气:
“小臣,上庸府台,邱似来,拜见我大楚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赢天跳下车来,走向那群打手。一帮本想逃走的丁府鹰犬,似乎忘了自己是否有命,杵在原地不敢动。
王二麻子被府台口中的楚皇一拍肩膀:
“有没有铜锣?”
赵二茬子等人才如梦初醒,跪成一片:
“回禀皇上,有,有,多的很!”
上庸城内,响起了震天的铜锣:
“开仓放粮啦!都来吃!都来吃!!!!!”
吴二蛮面无血色急的哭,这满城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乡亲们,都出来吧,丁瘟死啦!被咱们皇上处斩了!你们可都出来啊,再不出来我蛮子就要没命啦!!!”
一口枯井内,蹲着父女俩,小女孩躲在父亲怀中问:
“皇上?爹,吴二蛮说的是不是真得?”
“孩,别被骗了,这就是帮畜生!肯定又是那个丁瘟骗人的把戏,千万别出去!”
可铜锣不仅一面,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四面八方传来:
“丁瘟已死,上庸无忧。府台门口,开仓放粮!!!!”
李二胖子带着一群人跪在大街上:
“乡里乡亲的,俺们不骗你们,是真得啊!咱们都给大家跪下了,都出来吃个热乎馒头吧!!!!”
“你别出去!!!”
饿的皮包骨头的男人没揪住小女儿的衣角,忙追了出去。
“你说,他们会来吗?”
粮食车队源源不断的从那处富得流油的庄园内运到府台门口,都摆了起来,快堆满了院子。
楚小皇抬头看看天: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已经疯了一阵如今呆傻坐着的林江浔,突然指着远方:
“来了。”
衣衫褴褛的民众,一个个从家门冒出了头,从土锅底爬出来........源源不断的加入队伍,行尸走肉般的朝府台奔去。
“快去,快去,再不去,就没得吃了!!”
男人被饥民撞到在地,刚说完,就淹没在了人海里。小女孩愣愣的看向自己的爹,瘪了瘪嘴,扭头朝前跑。
府台的门口,邱似来正带人维持秩序:
“不要挤,不要挤,都有份儿,都有份儿!”
馒头,大饼,粥,米饭,水果,鸡肉,鸭肉,鱼肉,........甚至还有好些个百姓没见过的山珍海味,都堆满了府台的院子。饥民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吞咽着,根本顾不着啥味道,乌压压的排起了长队,人声鼎沸,看不到头.........
林江浔就像突然活过来,抓起两个馒头就跑,扒拉开人群,逆行而去。中途死命的抱着馒头,却还是都被抢走。他趴在地上护着小女孩:
“醒醒,醒醒!”
“馒头,我要吃馒头.......”
小女孩虚弱的伸着手,林江浔被人踩了两脚,顾不上疼,抱起她就往回跑,喊着少爷叫救命。府台赶紧派官兵分出条道来,将他接过去。被人群绊了一下,林江浔磕倒在大锅前,忙爬起来抓着馒头道:
“馒头来了,还有粥,快吃,快吃.......”
耷拉着脑袋、吊着手的小女孩静静的躺在他怀里没有回应。
林江浔急了,端了碗粥,拍着她的脑袋:
“丫头,丫头,你睁眼喝点粥!热乎的粥啊!”
他一点点爬到高九重的脚下,就像死了亲人:
“我知道你厉害,求求你,拿我的命换她的命,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青年白发生红着眼看他,无动于衷:
“江浔,人早断气了.......”
从城外蜂拥而至的饥民,听到一声震天的呐喊:
“我操他娘的老天爷!!”
府台里面被噎的不行的百姓,也不再哄抢,看着前面一个少年抱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嚎啕不止。
赢天站在后院房内,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黑衣人:
“要紧吗?”
后者笑的像个大傻子:
“死不了!”
九会文道:
“第一次见你哭.......”
赢天也不管他嘲笑,走到窗前。门外,早已哭成一片。:
“看来,再用这个名字不合适喽。魑魅魍魉太多了,既然想送死,那就都跳出来吧..........”
整个赈灾,持续了七天之久。
“江浔,你一直想做官,还说要为天子献策,我记住了,也听到了。如今把上庸城交给你,咱们九年后再见。九年后,若大楚还是有这种祸害,我以死谢天下。若上庸还是有饥民,我断了你的头。”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头攒动的城外,百姓们看到新任的府台缓缓跪下,久久匍匐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朝阳一揖到地,翻身上马,高九重抬头望向天空: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点早。”
这才几月,天上竟飘起雪来,楚朝阳伸手接了接,猛抽一记坐骑:
“若无一日雪,何以笑寒冬!驾!!”
韩国东溪是个峡谷,万丈深渊里,住着一对祖孙俩。
“爷爷,你要出门了?”
“是哦,天子有命,不能再偷懒咯!”
老头起身收拾行囊,蹲下来抱了抱扎麻花辫的小书童:
“不许乱跑知不知道,爷爷回来给你带小笼包,馅多皮又薄,一咬满口汤!”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眨着眼睛:
“等你回来都凉了,带我一块去吧,现出笼的好吃。”
老头拿着本书敲了敲她的天灵盖没有回答,门外的数百禁骑见老人终于露面,轰然执礼:
“卑职参见庞上国!!”
“什么上国不上国,老夫都归隐多少年了,不过是东溪的庞眉翁!”
信早就飞鸽传书而来。
这些个皇城年轻的禁卫,大多没见过面前的书生,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上国,居然是个白花花的老头子。
“把书带上。”
正当这些禁卫心存狐疑之时,面前的老者扶摇而上,转瞬消失。
他们面面相觑:
不都说人间只有座仙山千峰雪?!
何时咱们韩国境内也有此等神?!
领头的倒是听说不少,但也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高人。他带人搬运几大箱书籍,刚要行礼告辞,就看到小女孩锁上了竹屋的门,负手而去。
“哎哎,你爷爷让你在家呆着!”
然后他就看到女孩一回头,数百把军刀凌空直指自己脑门:
“你是不是想死?”
魏国的边境上,近日也惶恐。
“你说,还有没有?”
“不知道,应该,没有了吧?”
两个小兵站在城楼上搓着手,这漆黑的夜,寒风如刀呜呜叫。
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叫,他们俩举着火把看向对面站岗的兄弟,脚下突然噗嗤一声掉落个东西。叹了口气:
“你看着吧,早晚大燕的铁骑会卷土重来。”
魏云匡最近经常做噩梦,状态不佳。不断有边境来报,大燕又送上了人头:
贵的装匣,贱的直接丢。不是魏国苦心经营的细作,就是大魏迁居他乡的臣民。
这一日上朝头昏脑涨的,却发现少了个人:
“沈相呢?!”
左大夫站出来,恭敬回话道:
“启禀皇上,沈相只身去了元和。”
魏皇一下清醒:
“什么?!!!元和!!你怎么早不说?!!!”
左大夫史秋灵答道:
“请吾皇赎罪,沈相出发时说,要等他走了再告诉陛下。”
魏云匡踉跄着走到殿门口:
“沈浊啊沈浊,就是要去,也不能一个人去燕都啊!”
天麟城内,依旧繁荣。
刘记的老板正忙着算账,就听小二过来,指着门外一张桌子道:
“掌柜的,有人要半人间。”
“没跟他说千金一杯啊?!去去去,打发走,正忙着,捣什么乱呢!”
“说了,我连“不供皇庭只供仙!”都说了,可你猜那个人说了什么?”
小二神秘一笑,引起了刘记掌柜的好奇心,按住算盘:
“说了啥?”
“他让我问问:你们掌柜屁股腚上的疤子是不是不疼了?哈哈哈哈!”
刘记掌柜一巴掌抽在没憋住笑的小二脸上:
“还不赶紧的!!!”
小二委屈的抱头:
“抄家伙?”
“抄你大爷的家伙,拿酒!!!”
一个少年提着壶酒径直上了城楼,守卫刚拦下,便听到躺在椅中晃荡的主将说:
“放他来。去,拿个大碗。”
少年咬开红布酒塞:
“找不到人喝酒,只能转到你这来了。”
终六轴端起杯子,又放下:
“喝酒的人不对,没胃口。”
年轻人倒也不生气,反倒是那些守卫听到将军的话,个个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人人劝我心要柔,柔啊柔,柔啊柔,谁人知我遍体鳞伤血海仇.........”
终六轴轻拍腿:
“文丞,这曲儿不错,能下酒。”
旁边的守卫们听到主将随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都如临大敌,这个被天下称为阎罗的文丞,分明是个秀气的才子啊!
文鉴瀛端着大碗,跟他碰了一下:
“苟活苟活,当真是要像狗一样活着才行哦!”
终六轴拿起酒壶给他满上:
“酒如何?”
“够劲儿,有点儿从前的意思。”
“多喝点儿,醉了就在这睡吧,别走了。”
坐如钟的文丞,手按着桌面:
“终六轴,你难不成真要留在这娶媳妇?”
后者哈哈一笑:
“师命难违哦,文丞得体谅。都穷的只有酒了,哪还有姑娘愿意嫁啊!”
副将站在一边,暗骂这个没良心的主:
魏国的大公主多少年前就去了你的将军府,可你这一天天的吃住在城楼上,是跟我们这群光棍显摆是么?!
可是接下来,那文绉绉的文丞一句话是更没良心:
“不想娶你倒是说啊,何必让人家守活寡。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带走。”
终六轴摇摇头:
“时候不到,谁都不能走。”
副将听的云里雾里:
到底不是一般人啊,说话都这么讲究!
“轰”的一声,桌子爆了个粉碎,文丞依旧坐在桌前:
“我其实不想杀你。”
全城将士戒备,副将大口喘着粗气,终六轴拿起漂浮在半空无形桌面的酒壶:
“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文丞,这方桌子陪我多年,有了感情,给你算少点儿,赔十万两黄金。或者,你用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