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长满的后院,斑驳的墙壁上一只壁虎静静停在墙角,等待着,伺机而动。
在它的不远处一只蚊子在嗡嗡的乱窜。
梦凡一个人站在那里,刚刚被奶奶打了一顿的她,有点难过,也有点生气。因为和妹妹在一起抢夺一个玩具,事实上,是自己想带着妹妹一起玩,但是妹妹不愿意遵守游戏规则,只想自己玩。妹妹的喊叫引来了自己狠狠挨了奶奶的一顿打!
在每次的挨打中,她不仅仅知道委屈和身上渐渐消去的疼痛感,偶尔也能说出来家里这个跟自己一起争抢奶奶爱的小女孩其实不是自己的妈妈生下来的。
但是谁都不会给她证明这句话的真假,自己的妈妈呢?现在她也不在这个家,所以也无法给她佐证。
她看了一会壁虎,又被院子里面的小白急躁嚎叫声引了过去。
其实小白是一只非常名贵的狗,城市里面的人都喜欢养的“阿拉斯加”。小白是那年夏天被梦凡家里的一个亲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带回来,正巧那个时候,家里的小黄狗死掉了,遗留在院子西北角的那个用碎石头垒成的狗窝就成了小白的新家了。
开始小白很不习惯家里的生活,经常在夜晚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前来观瞻。每一个人看了小白都夸它是一只名贵犬。并为小白叫冤屈“在城市里面那么享福的命,这一下掉到了农村里,一定不适应啊!”梦凡走近小白发现狗盆里的水没了,炎热的午后,就连终年阴暗潮湿的狗窝都向外散发着热气。
踮起脚看进窗户里,奶奶这个时候在屋子里的床上睡着了,妹妹一个人睁着眼睛安静的在奶奶旁边躺着,她非常享受一个人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刻。
妹妹其实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她的妈妈生了一个姐姐,第二年又生下了一个哥哥,在哥哥两个月的时候,妈妈因为太困,睡的太沉,当醒来的时候,哥哥已经闷死掉了。家里所有的人都将这个罪过给了妹妹的妈妈,包括那个常年在外打工不回来的男人,立刻买了车票第二天赶回来把自己的老婆狠狠打了一顿。当时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骂她是个头脑有问题的人。幸好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刻放弃她,很快在第三年又怀上了妹妹。全家人的态度又从悲伤怨愤中走出来,继续照顾她,直到妹妹呱呱落地那一刻,女人又再次被大家说成头脑有问题的人,大家总是背后议论着:“好好一个男孩竟然让她用被子捂死了”。最终那个家把她赶出来了,她带着三岁的大女儿,怀抱着正在吃奶的小女儿回到了娘家。最后又到了梦凡的家,做了她的妈妈。
梦凡其实很喜欢家里这个女人,她的头发顺长又黑,每次在跟人讲话的时候,纤细的手便不自觉的去理自己的头发。瘦长的脸蛋上面一颗水灵灵的眼睛。
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妹妹还不会走路,胖嘟嘟的躺在别人怀抱里,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都说小孩几个月之后便会认生,但是妹妹却没有这样的成长表现。不管是谁,只要伸手想要引逗她,她便立刻咯咯笑起来,也会伸出手臂接纳别人的关爱。包括梦凡,即使是摔了许多次,她依旧笑咯咯的让姐姐抱。
都说爱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不爱哭的孩子,在一岁多的时候,便失去了妈妈的怀抱。考虑到家的收入问题,梦凡的爸爸便带着新妈妈离开刚刚组建的家,去了远方城市打工了。
起初妹妹开始整夜整夜的哭,奶奶着急的时候也会打她几个屁股,疼完以后又继续哭。哭了几天之后,妹妹便不再晚上哭了,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就像家里的小白一样,开始来到家里时,不吃不喝,它一直想努力把脖子上的狗链挣脱掉,身上好看的毛一片一片脱落,曾经健壮的体型也变得枯瘦,到了晚上它也会像妹妹一样不停的嚎叫。看到妹妹适应那么快,奶奶便忍不住向所有来家里坐的人夸妹妹好养活。一天只喝一次奶,面条、米饭能够吃很多。梦凡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特别喜欢偷听大人在一起的讲话。
有一天有个很好看的亲戚到家里做客,她伸手抱了抱妹妹,还用盆接了一些水把妹妹的手和脸洗干净,又给她换了尿布。还夸了奶奶这样无私照顾妹妹是一种修行,同时还交代奶奶带妹妹去医院看一下,因为快要两岁的妹妹还不能站,她怀疑是因为缺钙导致的。临走的时候还硬塞了一些钱给奶奶。
后来妹妹真的站起来了,也慢慢会走路了,当然也越来越喜欢跟梦凡争抢奶奶的爱。
梦凡呢,除了奶奶其实还有不爱说话的爷爷,可以依靠的姑姑,还有姑姑家的哥哥、姐姐,但是妹妹没有,除了奶奶给她带去的温存以外,她一无所有。
但是梦凡每当委屈时候依旧很想自己的妈妈。从大人们那里悄悄听说,自己的妈妈已经结婚了,但是过的依旧不好,结婚没多久,那个男人因为开车喝酒撞到了人,被拘留又赔了好多钱。无拘无束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的婚姻。有几次来家里看梦凡,梦凡居然表现的很冷漠。后来大人们都夸这个小孩厉害,知道好坏。其实别人都不知道,梦凡心里有多想念这个妈妈,多希望跟妈妈在一起生活,但也有许多怨恨,她为什么不要自己了呢?再加自己很想在家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所以她选择了冷漠面对自己最爱的妈妈,一个八岁小女孩的心思,真不少。果然,自从自己对妈妈的冷漠,爸爸更加爱自己了。
梦凡的爸爸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从小到大没少让家人操心。
先是跟他的亲生父母那一方的纠缠,十几年才算结束。事实上从梦凡的奶奶把他抱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家里都没有消停过,即使家里有两个懂事听话的女儿,可是梦凡的奶奶依旧觉得应该有个男孩才算圆满。于是不算富裕的家庭因为这个男孩更加贫困,小女儿学习特别好,但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供她念书,初二便辍学在家干活了。这是梦凡奶奶的决定。大女儿因为家庭的原因,早早便嫁了人。这也是梦凡奶奶同意的。梦凡的爸爸从小脾气倔,经常被梦凡的奶奶拿着柳条追打到床底或者桌底。后来书念不下去,在学校打架斗殴,家里经常去学校道歉。后来初中没念完就跟着别人到城市打工去了,不管去哪里都会打架,打倒别人,就赔钱,被人打倒也是自己掏钱治病。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直到遇见梦凡的妈妈,一个跟他一样的少女,结婚了。而且是入贅到那个女孩家。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反对梦凡的奶奶。何苦呢?从小抱养回来,又到了别人家做儿子去了,何苦遭受那么多曲折!后来他们结了婚,生下了梦凡,接着离婚又带着孩子回到家!
梦凡一岁不到回到了自己的家,全程由奶奶和姑姑抚养长大。
大大的眼睛,好看的五官,却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一边,家人说她脾气不好,说这个小孩总是会说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应该是没有哪个大人真正了解她,能够给她足够的爱吧。
院子里的荒草在每一场暴雨之后,悄悄生长着,沒过塑料凉鞋,沒过脚腕,正如院子里的两个小女孩,也在拼命的生长着,再过十几个春夏,直到她们有了自己的理想,走出自家的院落,她们一定都是美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