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遇峰三清观,观院中,一个身着绾色长衫的女子正在习剑,出剑冷峻狠厉,剑身反射着寒光,周身萦绕着肃杀之气。
“珺儿,停下歇会儿吧,过来,祖母有话跟你说。”一个身着素衣却面容雍贵的老妇在旁目光满意说道。
待女子闻言停下时,刚刚眉眼间的冷厉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额头细密的汗珠点缀在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上显得妩媚动人,但眸子深处却透着少有的高贵孤傲。
倒是叫那观中所谓无欲无求,看破红尘的俗家道姑妮子也随之升起了好奇心。
从旁经过两个道姑:“师姐,师父的这些贵客到底是何人?在观中竟已有五年之久,这女子舞刀习剑如此厉害。”一个道姑目光偷偷打量着低声问。
另一名道姑撇了其一眼低声怒嗔:“佛门中人,清净之地,怎可嚼舌八卦!”
“哎呀!师姐,我就是好奇一下嘛,你肯定知道吧。”道姑不悦地试探道。
另一个道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无奈道:“刚才那老妇是平都世家池府的老夫人独孤氏,这老太太来头可不小!而方才习剑那女子便是她的长孙女池珺。”
回到禅房后,两人相对坐下,老妇示意下人退下,鬓边早已白发斑驳,即使面容保养精致也奈何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眼角的皱纹与脸上淡黄的斑点都显示着已到暮年。
独孤氏,名宥,文帝朝右丞相独女,今朝左丞相池川与忠义大将军池晟的亲生母亲,还有个宠冠后宫的亲生女儿池贵妃,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享尽荣华富贵,凭着儿子在朝廷的地位,便是当朝李太后也得给个三分薄面。
而她的长孙女池珺,乃左相池川之嫡长女,母亲虞氏是勋爵虞家的嫡次女,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不仅是池贵妃的嫡亲侄女,更是当朝虞皇后的嫡亲外甥女。如此显赫的身世除了当朝公主无人能与之争辉,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嫡妹池瑾,因着是家族长孙女与老夫人独孤宥的格外偏爱也是无法与之比肩的,平都各世家名门贵媛一直未得见其真容却能耳闻显赫名声,尽管一直身居于小城,但实为平都第一贵媛。
独孤宥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十八年来精心培养的长孙女,见已出落得这般惊为天人,心中自是十分疼惜怜爱:“珺儿,祖母在你刚出生之时便把抱你回信阳老家,致使你与亲生母亲疏离,希望你不要责怪祖母。”
回信阳老家是独孤宥明面养老,却是为了更好的不遗余力地教导池珺,若是亲生母亲在旁总会事倍功半。多年来独孤宥重金请宫廷还乡教习嬷嬷来授课,琴棋书画无一不严格,还有平都名媛出席的各种活动娱乐项目亦精心培养,少有轻松快活的流连乡野自然。本朝女子亦可习武,便是习武师父也请来授课了,精教细练五载。
而五年前名为来平都远郊望遇峰静修,实则了解平都朝政近年状况,为回池府做充足准备。
池珺敛容凝重道:“若说未曾怪过祖母那必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祖母对我的悉心栽培与关爱确是实实切切的,能得祖母如此教导是珺儿此生之大幸!更何况珺儿与祖母相伴多年,自是明白祖母的苦心。”
独孤宥长舒一口气叹道:“你能明白便好。”
接着又语重心长道:“你是池府长孙女,生来尊贵,肩上的担子自是比妹妹们重,祖母只盼今后你能荣登后位,助我池氏一族荣盛不衰,不枉我辛苦教导十八载!”语间紧握着池珺的手心。
“祖母安心,珺儿必定会比姑母做得更好,协助池氏男儿!”池珺墨亮的眸子坚定地说道,一身高傲不凡的气质淋漓尽致。
独孤宥甚感欣慰,语锋偏转低声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瑾儿这几年也越发优秀,你母亲风寒未痊愈,不久前我还默认让她接管对牌钥匙。这府里定会认为我偏着长房,回去之后难免不起风波。”独孤宥试探着盯着池珺道,以她的能力手段与威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池珺缓缓道:“祖母这样做定是对的,且不说二婶娘为人急功近利难掌大局,三婶娘又是个柔弱性情的,还忙着照料璘儿,虽说四婶娘最是聪慧通透,但她自是不想也清楚绝不能与前两位婶娘相争。加上母亲明面上的说法全把婶娘们都否决了。”
接着神色轻微忽黯淡道:“在者,我与二妹妹离府多年不在府中。”
很快不易察觉地恢复了神色,随之会心一笑:“面上看着瑾儿上头还有两位姐姐,但能与瑾儿相当并论的只有三妹妹,这旁人应是知晓。奈何三妹是个清冷淡漠,不闻窗外事的性情,对这些事应是厌烦。而瑾儿恰恰也有那个能力,如此瑾儿确是不二之选。祖母这又安排二婶娘在旁督导,这既顾了二房的颜面,母亲那明面上的说法也就愈合情合理了。旁的浅显之人便才会认为祖母偏着长房或是祖母不喜三妹。”
目光从窗外收回对上独孤宥试探的眼神:“祖母再主持全局时细枝末节全然在其中,既能让职权不落入缺持重之人手上,又能考虑到三婶娘的不便,三妹的不适及四婶娘的难处,还能为池氏更好的培养瑾儿。一举三得,孙女当真深受教了!”
池珺此番说法是独孤宥的意料之中,自己培养的孙女已有如此洞察之力,也是她所高兴的。但出乎独孤宥意料的是,她竟能理解自己在其中的苦心,这是她为之所感动的。心中无限欣慰,心想只有这大光朝最优秀的皇子,未来的君王才能够配得上她这孙女。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助力者便是母亲。”池珺接着坦然道。
独孤宥当然明白她语中的意味,心中的自责与怜悯未多做停留,只是抬手轻轻抚着池珺那紧致凝霜般的脸颊:“好孩子,你是祖母一辈子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