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栋,李国栋,你醒醒,没事吧,能起来吗?”
有人在拨拉我,我抬头看了看,这是我们班的同学,他扶着我艰难地坐起来,血水流了我一身,他给了我一些餐巾纸,帮我擦了一把脸,不管用,头顶和脸颊生疼,还在滴血。
我说:“你帮我去找刘志强,他在看电影,我先稳当一会儿,我没事,你去吧。”
“你要行,我就去叫他?”
我说你快去吧,我冲他直摆手。
我低头轻轻扒拉头发,上面都是玻璃碴子,头顶黏黏糊糊,头皮撕裂般的疼痛。我拿餐巾纸捂着脸颊,一会血水就殷了出来。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胖子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串葡萄。我不仅埋怨胖子,怎么这么多事。
慈梅见状大哭,好像在哭卓文君那个死鬼前夫:“李国栋,谁把你打成这样,赶快报警吧。”慈梅看着我一脸一身的血,显然被吓坏了。
胖子后来告诉我,电影院里有人喊他,慈梅听见,也跟着出来,一听说我被打了,慈梅当场就软了。胖子又把张小纯叫出来,这才跑过来。
“他们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无法无天,这学还能不能上。”张小纯怒气冲冲。
“我没事,上学期,我宿舍那个大哥和小妹去东头压马路,还碰着劫道的,把金项链都抢走了,万幸是劫财,要是劫色不就毁了吗。”我是舍命不舍财。
胖子着急了:“什么劫色劫财的,赶紧上医院去。”说着就和那个同学扶我起来。
我说:“先等等,真不好意思。”我艰难地把夹克脱下来,揪出掖在裤子里的衬衣,哗啦啦掉了一地的啤酒瓶子碎片。
饭店老板就在门口站着,慈梅大声训斥,你们也不把啤酒瓶子收到库房里,摆在大街上让流氓当武器。
我说:“你跟他较什么劲,辛亏是瓶子,摆得要是菜刀,我这小命还不搁在这儿。”
慈梅拿出手绢给我捂在脸上,我又来到上次胖子去的那家小医院。
张小纯和慈梅帮着去挂号,我趁机对胖子说:“你先帮我买个暖壶,8磅的,送到201房间,丁娜等着用呢,顺便给我拿几件衣服过来。”
胖子不忍拂我,“暖壶的事完在说吧,我先给你取衣服来。”
我恨不得踢他一脚,“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抓紧去办,对了千万别告诉丁娜。”
胖子无可奈何地走了。
我这人特别抠,早晨不吃饭,晚饭就吃一张饼,坐火车逃票,买书不花钱,而且从来不请客,只有胖子不在乎这些,他打游戏的钱就够养活我了,所以我没必要再浪费,由此证明我的朋友只有胖子一个人。
我就像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拉着胖子穿过草地到山上去觅食。
现在加进来一头小母猪丁娜,两点一线就失去了平衡,胖子又引进太后,把一个三角形拉成一个平行四边形,劲道越来越大,不断诱惑着我的食欲。
在美色面前,别说是我,就是司马相如也扛不住。
我来到处置室,大夫把我头发剪了,头顶虽首当其冲,但不严重,简单包扎即可。他说:“脸上划了一个口子需要缝针,为了防止发炎,还得输点消炎的生理盐水”。那说明脸上是用击碎的瓶子直接扎的,包括耳朵也被划伤。
“大夫,听您的,您说咋办就咋办。”慈梅答道。
门口这家小医院平时就冷冷清清,当地住户有病都去三河县的大医院,也就学生上这儿来看个小病。
大夫给我的脸上缝了五针,贴上纱布,头顶包扎后,戴了一个白网兜,勒在脖子底下,把我脑袋包得像一个白兰瓜,如果照镜子一定很可笑。
这可千万不能让丁娜看见,本来就没有什么光辉形象,这下更是毁得一塌糊涂。
慈梅一脸牵挂地看着我,柔声说道:“他们咋这么狠呢,你的耳朵还在滴血呢!”
胖子回来给我换上衣服,我有点不好意思,这时也顾不了许多了。
慈梅看我后背都是玻璃碎渣子划出的道子,忍不住去摸,我下意识地挺起胸,“千万别碰,疼。”
慈梅顺手接过换下的血衣。我借机看着胖子,他偷偷挤了一下眼睛,看样子事都办妥了,而且丁娜没来,我心里踏实了,我实在是不想让她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我半躺在床上,护士过来给我输液。我说找个新手试试都行,我手背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凸露,闭着眼睛都能扎进去。护士没理我这茬儿。
我在部队发烧咳嗽,央求军医给我打一针柴胡,他都不同意,让我很伤心。所以我看到大夫护士如此细致周到,心里很受用。
“稳稳当当待着,哪那么多废话。”张小纯忍不住训我,感觉好像是我妈。
扎好针,挂上吊瓶,张小纯问:“你们怎么打起来的,出什么事了?”
“还是上学期打架的事,当时他们对付我没占到便宜,这下找回去了。”不过这和梁博无关,我还是恩怨分明的。
“明天我去找他们,简直没有王法了。”张小纯说。
“你一个女孩怎么去找他们,咱们还是报警吧。”慈梅担心地说。
“没事的,上学打架都太平常了,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又没动刀动枪,这点小事犯不上找警察叔叔,大不了以后躲着点他们,而且这次打完,他们也得逞了,没准不打不成交呢。”
“国栋,我一直等着你回来,我听胖子说你被打了,我当时就吓坏了,腿都软了。”
“梅姐都走不动道了,我搀着她来的。”张小纯补充说。
我心想,我又没牺牲,你装什么瘫呀,你哪里是腿软,那是平时抖腿留下的后遗症,居然敢说是被我吓的,真是大言不惭。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搭理她们。
我的室友还有班上的同学听到我被打的消息,都来看我,买了一堆水果和罐头,对歹徒的暴行给予了强烈谴责。
我劝他们:“张小纯,让大家回去吧,你陪着慈梅也回去,这里有胖子呢,都9点半了,你们跑了一天都累了!”
张小纯拉起慈梅说:“我们明天再过来,你少说话,多休息。”慈梅拿着我的血衣不情愿地跟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