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在电话那头轻笑：“怎么，就这么不想接我的电话？”，
阿染听出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笑了：“怎么会，不过，你打电话找我有事？”
“方便今天一起吃顿饭吗？”韩琛微笑，“不然的话，明天你就找不到我人了。”
“为什么？”阿染疑惑地问他。
“我已经签了工作合同，但是按照公司总部的协议，前两年我必须在总部工作，”韩琛停了一下，“我明天九点的飞机，直飞首都。”
“明天就要走？这么快？”阿染有些吃惊，“班长，你找工作的速度果然比我们一般人快了许多。”
“所以，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韩琛故意叹了口气，“不然的话，你就要很长时间才能宰我一把了。”
阿染顿时笑了起来：“好，就冲你这一句话，我也要去！”
跟韩琛约好地点之后，阿染挂了电话，回眸，正看到慕柘正视线灼灼地盯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慕柘……看来我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你又要去哪里？”慕柘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一个朋友约我吃饭，他明天离开，所以……”阿染小心地看着他，“你不会生气的吧？”
“什么朋友？”慕柘追问。
“以前是同学……”阿染奇怪自己干嘛像被审的犯人似的这样回答他的问题。
“男的？”慕柘不屈不挠地继续追问。
“男的。”阿染叹了口气，半开玩笑一般问他，“我说慕柘，你管的太多了哦，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他是不是喜欢你？”慕柘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径直追问他想知道的答案。
“慕柘，”阿染站起身来，有些不太高兴，“你的问题太多了。”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慕柘定定地看着她，“你明明先答应我的，现在却又说不能陪我一起吃晚饭了，难道我问一问还不可以吗？”
阿染有些抱歉：“可是，他明天就要走了……”
“算了，你想去就去吧。”慕柘却又仿佛不怎么感兴趣地挥了挥手。
“那……我走了？”阿染拿起自己的包，不确定地又问了他一句。
“走吧。”慕柘低下头，轻轻地踢了一下床腿。
“嗯，等下你记得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阿染放下心来，拿了包就要出门，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对不起，我下次一定陪你。”
慕柘低着头，没有作声。
阿染下楼，正好碰到何平，他有些意外：“桑小姐，你这就走了？不是说留在这里吃晚饭。”
“嗯，突然有点事，有朋友找我，”阿染嘱咐他，“等下记得提醒慕柘饭后要吃药……还有，关于那个……精神科的药……”
“少爷一直都在按时吃，放心好了。”何平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桑小姐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
亏他一直还在担忧着要怎么提醒她，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就好了……
“我走了，再见。”阿染点了点头，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何平目送她离去，停了片刻径直上楼，开门，发现慕柘一个人在房间里，怔怔地看着游戏机的显示屏，他有些担忧：“少爷？”
“备车。”慕柘低声吩咐。
“要去哪里？”何平疑惑不已，“不在家里吃晚饭吗？”
“去备车。”慕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这样开口。
何平站在原地僵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兔子吠叫的声音。
阿染很快就到了和韩琛约定的地方。
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天色已沉，市中心灯火通明，繁华无比，虽然外面很冷，却还是有无数人穿梭在街道中。
夜的城市，似乎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热闹。
“ABQ”餐厅，欧式风格的装潢，隔着透明的落地窗，里头的灯光闪耀出梦幻般的色彩，看起来仿佛童话世界似的。
阿染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随即便推门走了进去。
穿着白衬衫打黑领结的侍应生立即迎了过来，阿染报了桌号，侍应生立即带着她朝四楼走去。
韩琛已经到了，看到她的时候一笑起身：“在这里。”
“你来的挺早。”阿染笑了笑，走到他面前。
韩琛帮她拉开椅子：“我正好就在这附近，所以就顺便让你到这里来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最后一顿饭嘛……”阿染这么一说，自己都觉得这话很奇怪，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对他笑了一笑，“对了，还没恭喜你，不过，等你从总部学习回来，一定要再请我吃饭。”
“好。”韩琛应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侍应生过来要他们点菜，阿染把菜单丢给他，继续跟他说话：“你找工作挺快的，果然不愧是高学历的人。”
韩琛又淡淡笑了一笑：“高学历又不代表什么，其实我挺讨厌上学的，所以那个时候真羡慕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怎么会？”阿染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超爱学习的。”
“我要是超爱的话，就不会因为厌学而从我原来的学校退学转到那里上学了。”韩琛看她一眼，唇角微挑，“不过……我很高兴能在那里上学，因为，遇到了你。”
欲言又止的话吞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被他成功地吐露了出来，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仿佛长长地松了口气。
阿染有些无奈：“韩琛……”
韩琛把菜单交还给侍应生，侍应生立即下去让厨房去准备，他则正色看向阿染：“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希望……请你在今天，好好听一听我说的话。”
他的表情很认真，阿染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里，韩琛一直都是那个有些热心有些傻气被她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人……突然之间变成这样，还真有些让她不太适应……
轻咳一声，阿染有些尴尬地问他：“你想说什么？”
她这样一问，韩琛反而也尴尬起来，刚才的勇气仿佛一下子又都跑掉了似的，他定了定神，清清楚楚开口：“阿染，我……喜欢你。”
他还可以更直接一点吗？
阿染头皮发麻，半晌之后蹦出一句：“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江绫纱和小飞也都很喜欢我……”
韩琛乍然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泄气，停了一下，再次认真开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染的眼神落在他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过了片刻之后终于无法再继续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知道……但是，很抱歉。”
以前和现在的答案，都是一样。
很抱歉。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很抱歉。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他也同样喜欢我。
“阿染……”韩琛急急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你喜欢卫律师，可是今天，你听我把我的话说完好不好？”
阿染抬眸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韩琛的唇角泛起浅浅的微笑：“谢谢……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因为那个时候你看起来脾气很不好，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没有好的表情，可是我总是想要接近你，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会拥有那样的表情，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那么防备着别人，不过后来，我放弃了去想这些问题，因为我终于发现，我对你的好奇，跟这些问题其实是无关的。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可是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卫律师，所以当被你拒绝的时候，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出国读书，我以为，也许我还会遇到一个像的女孩子，或者说，外面的环境，可以帮助我忘记你。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的，但是却没想到，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怀念。所以我回国，我想，只要你露出一点点对你此刻的生活感觉到不幸福的表情，我就一定会用最强硬的举动让你接受我，尽我全力，给你最大的幸福——可是想来，是我太多虑了，你看起来，很好，很幸福。我觉得我可以离开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放下你。因为，我想其实我也不算是一个很差的人吧，我一定也能像卫律师那样，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彼此喜欢。”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对她微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微笑，露出虽然依旧羞涩、却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而变的逐渐温暖起来的笑容。
阿染仿佛是在一瞬间，明了他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就是因为她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所以才会被吸引，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原来她……其实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吗？
已经二十四岁的阿染，这一刻，体会到了以前在少女时代，从未体验过的心情。
那种面对喜欢着自己的人，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情。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可以很轻易地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可是面对喜欢自己的人，她却根本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她的少女时代，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不，应该说，她那个时候，从来没有真正去体会过这个人站在她面前时的心情……
被一个人所喜欢着……那种属于少女的骄傲和害羞。
许久之后，阿染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抬起眸子看向韩琛：“谢谢……韩琛，谢谢你喜欢我……”
卫辞年教会了她爱人，而韩琛，则教会了她被爱——
“说不定，如果没有遇到卫辞年的话，我会喜欢你，因为……你很坚持，而且固执，可是对不起，我已经遇到他了。”
那个……把她从未管所里接走的男人。
那个因为对她有所期待而选择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那个选择了相信她的人。
……
手背上传来温暖的轻覆，阿染抬眸，看向韩琛，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看来你过的很好，这样就好了，我真喜欢……看到你现在这样的表情。”
那种不再防备、因为想到某人，而带着些许甜蜜的笑容。
这样的阿染，跟他记忆中的……似乎不同了呢。
既然如此，就让那个阿染一直埋藏在他的记忆中好了……
等到他终于可以放下的时候，想来，一定是因为遇到了自己的那个……可以让自己一想来，便会微笑的人。
阿染并没有抽开自己的手，第一次允许了他这样接近自己。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希望她快乐。
很快乐的晚餐时间。
抛去了往常那种戒备，阿染真正体会到了韩琛的人格魅力。
他是个很容易让人觉得温暖的人，无论别人怎样对他，他似乎总是会把那些理解成不太一样的善意似的。
阿染忍不住调侃：“韩琛，我终于发现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欺负你了。”
“为什么？”韩琛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颇感兴趣。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阿染笑了。
韩琛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阿染点头，看着他离席。
灯光温暖地洒落下来，面前的餐后甜点是一道水果布丁，晶莹剔透，精致无比。
阿染拿起勺子，轻轻探了它一下，分布在布丁最上方的黄色芒果丁立即微微地颤了一下。
等了半晌，却不见韩琛回来。
阿染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
她只好原位坐好，继续吃那份水果布丁。
仿佛也没过多长时间，仿佛就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突然传来了玻璃清脆的碎裂声，随即就听到“嗵”的一声沉重的重物撞击声传来。
阿染惊的手指一颤，勺子顿时打在装布丁的碟子上，发出清脆的磕声。
有人声喧哗起来，仿佛是楼下：“跳楼了，死人了！”
阿染疑惑地回身，走到靠窗的位置，朝楼外看去。
从她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ABQ”餐厅门口一侧，围了一堆人，而在那个圆圈中心，则有人面朝下趴着，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衣服是……
颤抖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卫辞年的电话，当电话被接起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张惶而恐惧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卫辞年，你快过来……韩琛他、他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