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孙若云微笑，“是这样的，院长有一位老朋友膝下只有一子，但是身体一直比较弱，前几年一直在瑞士疗养，最近身体好了许多，所以就回国了，但是呢，他希望从我们医院找一位护士过去，给这个孩子做私人护士，我选来选去，觉得你挺合适。”
“为什么？”阿染才不信他，根本就是满嘴鬼话嘛！
“我看了你学校的成绩，都还不错，最重要是你们老师说你反应快，能够在紧急状况内做出应对措施。”主任大人笑眯眯，“所以……”
“等一下，”阿染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我反应快，可是我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如果找私人看护的话，医院里的护士堆里，前辈多的是，怎么可能会找到我？我才刚刚上班而已。”
孙主任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阿染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那个……”孙主任觉得自己额头开始冒汗，于是赶紧从口袋里抽出大手帕擦了一把，“那个……”
“直接说吧。”阿染两手环胸，离开沙发站了起来，三七步一迈，一副痞痞的感觉。
孙若云嗫嚅不已：“我……我听说你以前很很很……擅长打架，院长朋友的那个儿子因为生病的关系，脾气不怎么好，换了好几任护士，都受不了他，有几个还不小心因为推搡事故而受伤……”
“我明白了！”阿染突然双手一击，“啪”的顿时一声脆响，“你找我，就是推我去当盾挡着他乱发脾气或者是胡乱动手吧？”
孙若云自知吾亏，吭吭哧哧没了话说。
阿染皱了下眉，突然问他：“我如果答应的话，薪水如何给我，跟现在一样？医院给我发薪水？”
“当然不是，是院长的那位朋友直接付给你薪水，我敢保证薪水比起医院的工资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你只照顾他一个人，所以……”孙若云眼巴巴地看着她，很紧张。
他也很难办啊，但是谁知道那个孩子坚持说非她不可？
这个护士……翻开她以前的记录，看起来，还真是触目惊心啊——
阿染蹙眉，根本不理他请求的表情，隔了半晌才说：“我考虑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我不急，我真的不急，哈哈。”孙主任一听她没有当场拒绝，顿时松了口气。
“嗯，我先出去了。”阿染转身出门，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许，她应该跟大律师说一声……
陈记菜馆是长江西路上众多餐馆中的其中一家，名字很土，老板很热情，饭菜很可口。
中午午休时间一到，阿染立即打车飞奔而至，老板看到她之后，很熟络地把她带到了卫辞年面前。
刚坐下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有事要和你说。”
“先吃饭。”卫辞年倒了杯水给她，然后开始点菜。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只点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外加一份米饭，阿染心里藏着事情，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频频看他。
到最后，实在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的不舒服的卫辞年只好抬头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有人想找我去做私人看护。”阿染有些犹豫，“是院长朋友的儿子，但是据说因为生病的关系，脾气不怎么好。”
“你想去吗？”卫辞年抬眸问她。
“薪水给的比在医院多，而且只照顾一个病人……”阿染咬着筷子头，一脸畅想的表情，“不知道是个多大的孩子，要是只有十五六岁就好了，好带，听我们主任说的那些话，我感觉那孩子像是虚弱的爬不起床似的，要是我去的话，随便带着他折腾两天，不管什么病，一准就好！”
“看样子你是想去，”卫辞年浅浅扯了下唇，“既然这样，去就是了。”
“喂，你怎么这个样子，我跟你说，是想你给我一点意见嘛，你怎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阿染瞪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不满至极。
“你不是想去？”卫辞年笑了一笑，“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我是有点想去，不过……”阿染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碰到《深宅奇冤》之类的事情该怎么办？又或者……那个孩子有个什么玉树临风超级有钱的哥哥或者叔叔之类的看上我了……”
“阿染，”卫辞年冷静地看着她，“这样的表情真不适合你，更何况，你有钱，不缺人送你钱花。”
阿染垮下双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菜盘里的青椒丝：“我只是说说而已……何况，就算有，我也不会在乎……我只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尝一下自己正当赚钱自己花的感觉罢了……”
“好了，赶紧吃吧，碗里的饭要凉了。”卫辞年提醒了她一声，看着她点头努力吃饭的样子，不知道为何，脸上突然浮现出淡淡的温柔笑意。
她……好象真的有把他说过的话记在心里。
好象真的在努力生活，努力工作着。
从六年前相遇到现在，那个很早很早以前遗留在他印象中的她，似乎真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改变了……
吃了饭，付钱走人。
出门的时候，却突然遇到熟人。
其实，也不算很熟……
“卫律师？”莫少淇因为查看资料的关系，不知不觉就忙到了现在，所以直到此刻才出门觅食，没想到，正好跟卫辞年打了个照面。
“还没吃饭？”卫辞年对她略点了下头，随手朝里一指，“这家店很好。”
“我们都喜欢来这家。”阿染补了一句，随即在卫辞年手臂上戳了一下，“她是谁？”
“我的新秘书，莫少淇。”卫辞言给她们介绍，“莫秘书，你叫她阿染好了。”
阿——染？
就是那个阿染？
那个……令Lily闻风丧胆了一阵子的阿染？
莫少淇好奇地打量着站在卫辞年身侧的阿染，却丝毫看不出她到底哪里恐怖到令人闻风丧胆。
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些精灵古怪罢了。
阿染也看着她，突然有些迟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以前若是有陌生女人跟卫辞年搭讪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排斥起她们，但是这个年轻女子，她却根本不排斥，难道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她不会打卫辞年的主意？还是她在别的地方，因为别的男人哭泣的样子被她看到过？
“我也觉得你很面熟。”莫少淇索性跟她握了下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阿染对她点头，随即匆匆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一扯卫辞年的手臂：“快走，我得赶紧回医院。”
卫辞年对莫少淇略一点头，随即就被阿染拉走了。
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身影，莫少淇忍不住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卫律师有没有注意到，他对待阿染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跟他在办公室里的表情，真的很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对Lily口中的“阿染”生不出一丝排斥的心理，就算她以前是那个样子，可是现在见了……
只觉得，非常投缘。
下午上班之后，阿染直接奔到孙若云主任办公室，脆生生地开口：“主任，我答应了！”
孙若云老脸扭曲，差点感激涕零，心中却在琢磨，为什么这个丫头跟他拿到的资料中描述的完全不同呢？他还以为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掉他半条老命，才能让这个阿染点头答应……不是说她专跟人拧着干？
“既然这样，下午下过班之后，我就带你过去熟悉一下环境！”孙若云怕出什么差子，于是索性连时间都立即拍板了，“你先去上班吧。”
“嗯，我走了。”阿染也没多话，径直出了办公室开始工作，中间还抽空子跟江绫纱说了一声这个事，江绫纱大呼舍不得，好奇地追问了她一个下午。
等到下午五点半下班，阿染换好衣服出了医院大楼一看，孙若云的车子已经等在医院外头了，见到她人来了，孙若云频频按着喇叭，一副激动的老脸放光的模样：“阿染，这里，这里！”
看到这么个中年猥琐怪伯伯形象的孙主任，阿染啼笑皆非，快步走过去上了车，孙若云倒转方向盘，径直朝他说的地方驶了过去。
好歹也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眼见车子所驶方向逐渐明朗化，阿染忍不住“咦”了一声，因为孙若云带她来的地方，分明就是市内有名的“富人区”，随随便便一栋房子就是一两百万，普通工薪阶层根本供不起这里的一套普通房子。
车子顺着小区所铺的鹅卵石路径直开了进去，找到停车场停了下来，阿染下车跟着孙若云朝里走，一路只见假山池沼喷泉雕塑琳琅满目，是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风格，连道旁两侧的路灯都是专门做的仿古类型，飞檐翘角，古色古香，极为引人注目。
越朝里走，房子越偏向别墅群的风格，每座房子外头都有院子，里头种花种草养猫养狗绰绰有余。
“好了，到了。”孙若云终于在一座房子面前停了下来，伸手按了门铃。
阿染站在他身后东张西望，隐隐听到房子里似乎传来了狗吠声。
“咔”的一声响后，孙若云不疑有他的推门而入，不忘回头招呼阿染：“进来……唉唉唉！”
“扑通”一声响，阿染一时拦截不及时，眼睁睁地看着孙若云就像一只冬瓜似的，被从院子里窜出来的一只大狗扑倒在地，并迅即而被迫地接受了一番口水洗礼。
白白的、大大的……
孙若云晕头转向，脸色发青，眼看就要晕过去了，房子里听到动静而紧急跑出来的人一眼看到，连忙上去拉狗：“兔子，别闹了！”
兔子，一只狗叫兔子？
阿染挑眉，看着那人把狗拉开之后，弯腰扶起了孙若云：“主任，你没事吧？”
“没，没……”孙若云打着摆子浑身发抖脸色难看至极。
阿染见他说不出来话，于是跟那个从房子里跑出来的男人开口：“这位是市立医院的孙若云主任，我是阿染。”
“阿染？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私人看护吧？”男人把狗安抚好之后，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硬是跟她握了一握，“我们等你半天了。”
说着话，他就带着阿染进屋去了，留下心情极度矛盾的孙若云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看看那只狗已经被上铁链，于是连忙跟着跑进了房子里。
进屋之后，阿染忍不住低低发出一声赞叹。
明明房子是典型的中式风格，但是里头的装修却是全然的欧式风格，可是却丝毫不觉得别扭，家具散发着幽幽而暗哑的光，纹理密实，装饰华丽，吊灯璀灿而华丽，整个房子里的装饰也许只能用一个词来表示——败家！
“两位请等一下，我去请我们家少爷出来。”男人笑眯眯地开口，随即就转身顺着螺旋状的楼梯上了二楼。
阿染看一眼孙若云，假装没有看到他硬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表情。
过了片刻，那个男人下来，身后却并没有跟着什么人，而且还有些苦恼：“两位……不好意思，我家少爷他……他身体不太舒服……”
一眼看穿男人所谓的“身体不舒服”大概只是“发脾气”的别称，阿染耸了下肩，随口问了一句：“他吃药了吗？”
“药已经送到他房间里了，可是……”男人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去看看。”阿染手抄在口袋里，朝楼梯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他的房间是哪一个？”
“二楼左拐第二间。”男人伸手指了一下。
阿染微微挑了下眉。
二楼？
第二间？
真是偏执……
也不管他们，她径直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敲响了左拐第二个房间的门。
“说了我等会儿会吃药的，现在不要烦我！”房间里立即飘出了一个声音。
阿染原本以为会听到一个气急败坏冒着火气的声音，但是没想到这个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柔，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暗哑的企求，完全不像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所发出来的声音。
微微停了一下，阿染再度扣响了房间的门。
“不要再敲了……”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从里头探出一张似乎微微藏着不乐意神色的脸来。
极漂亮的眉目，眸子里却带着隐隐的温柔和怯懦，仿佛一只完全无害的小动物，只会软软地请求别人不要伤害他似的。
不过，看起来有点熟悉……
阿染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是你？”
“是你？”男孩子也愣了一下，随即便轻轻翘起唇角笑了，“好巧。”
“你的胃痛应该没有问题了吧？”阿染上下打量他，很意外。
“没有了……”男孩子微微停顿了一下，把房间的门稍微开大了一些，脸色微红，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请进。”
阿染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房间意外地干净整洁，但是最醒目的，居然是挂在正对门的墙壁上的一把长剑。
古朴的剑鞘，精致的结穗，好象……好象是真的似的。
“请坐……要喝水吗？”男孩子怯生生地仿佛犯了什么错误似的跟在她身后。
“不用了，我不渴，”阿染回头看他，片刻后突然“哧”的一笑，“原来我要看护的人是你？”
“看来是，”男孩子见她笑了，眼神微微亮了一亮，腼腆地开口，“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给我找到了……看护，原来是你……
“也许是缘分？”阿染微笑，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
男孩子的目光却迅即一闪，稍纵即逝：“也许是。”
阿染再度一笑，随即便向他伸出手来：“既然如此，就请多多指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