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一家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家住客,也是来的次数最多的一家,他们的生活保障是上街乞讨,玲玲的父亲是盲人,我不记得是先天性失明还是后天别的因素造成,母亲是智力缺陷,玲玲是极其伶俐的一个女孩,但是她的童年是在父亲的暴力与潦倒的困境中度过。
他们住在姥爷家,每个月房租是五块钱,一家三口都住一个房子里,玲玲是家里唯一一个行动无障碍的人,每天早上她拿着三个碗三个蛋来厨房找姥姥,要求给点开水,他们冲蛋花吃,就是他们一天的早饭,我当时在想,这么点东西怎么够吃,她也就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也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生活让她看起来黑瘦黑瘦的,在姥姥给她烧开水的时候,她会对着正在吃饭的我露出牙齿嘿嘿的笑,就算是我们打了招呼。
吃完早饭,玲玲爸会带着玲玲和她妈妈一起上街乞讨,开始一天的生活,有一次我跟同学上街溜达,在街上会遇见他们一家,他爸大冬天的裸着上半身坐在雪地里,旁边放一个破碗,玲玲和她妈妈一起跪在旁边,来来往往的游客会往碗里扔个几块钱,这时我才知道,玲玲一家是靠什么生活,晚上回到家中,玲玲和她妈妈要把她们一天讨到的钱都整理好上交给玲玲爸。
玲玲一家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听玲玲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唯一喜欢的是这里,因为这里有人给他们地方住,不用在外面露宿,有一年,快入冬了,玲玲一家带着行李敲开了姥爷家的门,与往年不同的是,玲玲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姥爷看见他们这惨兮兮的样子,就让他们进了家门,还添柴火给他们烧炕,烧开水,姥姥心里还是有点怨气的,埋怨姥爷又让他们进来,姥姥不是嫌弃他们的身份,而是觉得这些人不可信,他们的房租是聚集到要离开的前一天才给的,然而每次快到交房租的日子时,玲玲爸就带着一家老小凌晨两三点偷摸的开门跑了,院子很长,我们住在最里面,他们住在门口那间屋子里,所以门口有啥动静我们也不知道,唯一记得清晰的是早上六七点姥姥去敲他们门时,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姥姥就说两句:这帮人又偷摸跑了,下次再不让他们进来了。但是每次来了还是心软的听姥爷的给准备这准备那的,嘴上说道几句,手上活还在干着,玲玲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自己偷偷私藏的钱,拿过来给姥姥交之前的房租,姥姥没要,说孩子的钱不能拿,要钱也是管他爸要。
小时候我问姥爷,为什么要收留他们,姥爷说,自己在那个年代受过苦,知道被人无情的拒绝是什么感受,也知道人情冷暖,所以他才失去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就当是在给弟弟积福,多做好事,让他过得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