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见何兮兮懵住,便道“他们两个原是南昌侯府里的侍卫,因府上曾出事,他们俩为了生计便净身进了宫投靠太后。”
南昌侯府的侍卫,那他们口中的小姐不就是漪清?
“张嬷嬷可知漪清?”
“当然知道,漪清郡主便是太后的堂妹子,长的甚是水灵,和他们说的敬王二少爷还是青梅竹马,从小便一个炕上睡觉一个桌上吃饭的。”
“还有这事?”何兮兮小声嘀咕一句,从案底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便向嬷嬷告辞。
“小姐且慢。”张嬷嬷喊住了她。
“何事?”
“是这样……”张嬷嬷见过何兮兮与太后共膳,又见今日又得太后亲召入宫,还亲自说媒,想来在太后面前也是个红人了。
“老奴也是个私自鬼,今日帮姑娘小忙,也是有所企图,还望姑娘成全。”
“不妨说说。”人本自私,何况宫里的人,不过今日也算相互利用,没的谁损失什么。
“求姑娘向太后说说好话,让太后把我从这里弄出来,老奴家中有一个孙子,因前几年闹天花差点死掉,儿媳妇跟人跑了,儿子疯了,一个小孩子伺候我那不争气的疯儿子,我实在不放心,只求姑娘见了太后替我说说话,允我出宫,让我照顾孙子儿子。”
宫里丫鬟太监都有卖身制度,最少十年,多则三十年,这嬷嬷眼看到了出宫年纪,还如此费劲心思,相必有何难言之隐
张嬷嬷似是看出她的疑虑,道“我来此处本就是犯了过错,还被罚老死宫中。”
也不知她犯了什么过错,她不肯讲,何兮兮也不便问,只是这事有些棘手,她不敢保证能帮上她的忙。
“我尽力试试。”
“那谢过姑娘了。”
张嬷嬷千恩万谢的把她送出了门。
芙蓉宴的场地在懿和宫的后园里,这偌大的园子以前是一处放马场,为了芙蓉盛宴,一处空地堪堪平地升起一座花园来。
花园中央砌了一处芙蓉池,芙蓉极盛,绿波荡漾,红的与绿的共舞,微风一来直叫人失了心魂。
芙蓉池东至假山之间有一条黑曜石铺就得羊肠小径,假山上有一座四角凉亭,凉亭的石案上备着茶水糕点和一盘棋,白衣公子与红衣公子对饮对弈,黑子起白子落,纵横交错间,一局局浮世荣枯埋伏其中。
红衣公子眉目如皎月,一眼望去仿若置身银河,而河水里敞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人的三魂六魄通通吸了去,如瀑墨发随飞翩扬,一缕抚过半面脸颊,恍若菩提雪上落了一支梅花,举手投足间,翩然如嫡仙。
他手执棋子,见对面白衣公子又欲悔棋,摇摇头棋子落于盘面,手起局定,他赢了。
白衣公子手的棋子尽数扔在棋盘上,兴致顿失的向后靠于椅背上,拿起盘子里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每次与你博弈从没赢过,你偏偏非要与我下棋,不然你我比比剑术?也许我一时兴起,看在你下棋不给我面子的份上,我也寸毫不让。”
红衣公子晏晏一笑,丢下棋子净手,之后拿起糕点,答非所问道“她……最近还好吗?”
“谁。”白衣公子佯装不知。
“能有谁,她……漪清。”
“哦……”白衣公子长呼一声,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接着道“我姨奶奶她老人家身体好的很,得你这晚辈时常惦念,一会见了她,自己去问个安吧。”
红衣公子不语,端起茶杯,摇晃着杯里的残叶,似是回想着什么。
“罢了,我于此地不宜久留,待你的事办完,我即刻便走。”
白衣公子做了个你请便的手势,继续吃茶。
何兮兮去太后寝宫时,太后正与一些公侯大臣的夫人们交谈正欢,嬷嬷带何兮兮去一侧屏风后等候,伺候了茶水便下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宴会中抽名帖的环节开始了,额头缠着红线的四位使者端着名帖于东南西北四个院子中奔走呼喊。
“郡公府之子君清明与节度使之女张小翠合帖完毕,进入下一环节。”
“大学士府之女朱圆彰与兵部尚书之子谢庭锋合帖完毕,进入下一环节。”
“国子祭酒鲍鲁迎与秘书少监之女林芝灵合帖完毕,进入下一环节。”
夫人们见名帖已经抽绑好,顺着使者的呼喊声,去了各自儿女待的院子。
待夫人们走散之后,太后命人将何兮兮带过来,端详了好一会子,直言道“你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是幸事还是不幸?”
何兮兮不知太后为何突然这般问法,思虑片刻道“不幸。”
太后听后不语,端起茶杯喝了老一会,又突觉周身清冷,端着茶杯暖起手来,丫鬟见状忙扯过一床毯子盖在她的双膝上。
何兮兮见太后久久不做声,她也不敢言语,气氛一时委实有些尴尬。
直到漪清进来,太后才稍微改了改面色。
漪清见何兮兮不在宴上而在此处,心里了然,于是向何兮兮道“何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何兮兮施了一礼,见漪清今日打扮庄重,比之那日所见,甚觉端庄大气不少。
蓦然想起适才两个侍卫关于她与江云轩的对话,不由多看了两眼。
漪清见何兮兮与她对视,一时觉得她眼神与那日不同,那日的她默不作声,木木的全然一副呆丫头模样,今日她眼神清明,眸子里隐隐约约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神奕。
漪清施一礼向太后道“不知太后有客,漪清叨扰了。”
太后命嬷嬷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于何兮兮身侧,问道“无妨,哀家整日在这宫里待着,甚觉乏味,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的日子,又觉得太闹腾,这不,把何丫头召来与哀家解闷。”
漪清佯装生气道“太后真真的偏心,漪清每日来请安,您还觉得闷,生生这般把何姑娘叫来,既然叫来了,还不许人家去宴会热闹热闹,只许接替了我的差事,您要把我放在何处?”
太后哈哈大笑,指着漪清笑骂道“你这得理不饶人的小嘴,竟说的哀家喜新厌旧似的,且一会给你寻个刁钻的婆婆,只要求管的住你就行。”
漪清跺跺脚,羞燥的捂脸。
太后又笑了一会,便道“适才我与何丫头讨论男子三妻四妾可是幸与不幸,既然你也过来了,不如也说说罢。”
漪清不知太后所问何意,思量着怎么回答即不显的鲁莽,又能顺了太后的意。
于是道“女诫言:夫者天也,天命不可违。出嫁从夫,夫为天纲,夫安可阖家安,夫喜自是我喜,既然皆大欢喜,当然是一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