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此一公里的地方,海棠烟雨公园东端的临江位置,坐落着一座拥有百余年历史的三层法式建筑。这座开埠时期便存在的老建筑是当年法国商人的会所,后来几经历史变迁,现在成了一座名为“雾都左岸”的西餐厅。
此时,司薇正坐在二楼靠江的位置,望着窗外江面的雨雾和对岸璀璨的灯火发着呆,全然没听进去对面那个人在说些什么。
这里是她平时喜欢来的地方之一。她喜欢一个人找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坐着,或思索案情,或放空身心。不过她每次来都只是点杯咖啡,因为在这里用餐实在是不便宜。
而今天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只喝咖啡,地方是她选的,而面前那些自己都不怎么叫得出名字的西餐菜品都是对面那位帅哥点的。
她对面的,确实是位不折不扣的帅哥:二十九岁,一米八二的个头,浓眉大眼,略深的肤色和壮硕的身材给人一种运动健将的感觉。而且,这还是位标准的富二代——雾江市通海集团董事长贾通海的大公子、新晋上任的集团执行董事兼总经理贾毅。
可这些在司薇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贾毅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至于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她也说不上来,但又隐隐觉得好像还是有着某种特定的标准,甚至有时会有个模糊的人影会在脑海中萦绕一下。
而这次所谓的见面相亲,在司薇看来不过是出于一种基本的礼貌,是为了给某位一直热心自己终身大事的女性长辈一个交代而已。
“薇薇,薇薇……”贾毅轻轻叫道。
在连叫数声后,司薇才转过头来:“啊……”
平时习惯了刑警队的同事叫她司队,局领导叫她的小司,家里人叫她小薇,一时间对“薇薇”这个叫法没反应过来。
“薇薇,你刚才看着窗外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吃得差不多了,你慢用,我休息一下。”司薇勉强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还有,叫我名字就好了,别叫什么薇薇,听着不习惯。”
“那个……薇……司薇,你不是说中午在队里忙得只吃了碗泡面吗?怎么才吃这么点就差不多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菜品安排得不合你口味?要不然我重新……”贾毅极力想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怀。
“都不是,都挺好的,谢谢!”司薇摆手打断了贾毅的话,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表现都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不知这个贾毅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受这种煎熬了,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贾毅,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合适呀,太合适了!”
“可我觉得不怎么合适。”司薇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用手托着下巴,双眼盯着贾毅,“好吧,这样说吧,贾公子,你是大帅哥又是富二代,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
“哎呀,怎么会配不上呢?你可是有名的警界一枝花啊。当时你那阿姨就给我介绍说,你身高一米六八、身材苗条、细腰大长腿、瓜子脸、大眼睛、貌若天仙。我当时还在想,媒人嘛,总会夸张一点,没想到今天见了你本人,一点都不夸张,真的一点不夸张,比她说的还要漂亮!刚才,你望着窗外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察你的脸,你的侧颜真好看,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再配上一头栗色短发,不仅漂亮,还颇有些异国情调。”
司薇听了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的外表吸引了你?”
“啊,不不不!”贾毅赶紧摆手解释,“外表只是一方面,还有你的才干。你是本市最年轻的分局刑警队长,也是本市所有分局刑警队中唯一的女队长,而且你才二十八岁,可谓前途无量啊。”
“这才当几天呀,我可是有自知之明,没你说的那样好。我不过就是一个警队中的男人婆而已,但我确实是很热爱这个职业,所以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同时呢,也得益于我们局领导喜欢大胆启用年轻人的缘故。我的副手,程刚副队长才二十七岁呢。”司薇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过在听了贾毅的那番话之后,也不免对他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好感。
于是她接着问:“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并不反感警察这个职业。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之间走到一起了,你会不会要求我放弃这种辛苦、危险、抛头露面的职业,安心回家去当你的阔太太?”
“不会不会,我会完全尊重你的选择。其实吧,我从小就特别崇拜警察,要不是我需要继承家业,恐怕我自己都会选择这条路。”
听了这些,司薇似乎对贾毅的好感度又有所提升,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动心的程度,但至少不那么反感了。
于是和他又闲聊了几句平时兴趣爱好之类的话题,便借口上洗手间准备离座,她其实是打算悄悄去把账结了。这是司薇来之前就想好的,不论相亲的结果如何,她都不想欠对方的人情。
正待起身,忽听得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声音很大,像是谁在用力拍桌子。司薇有点好奇,一般到这个地方来的人,就算是装也会装得斯文一点,谁会这么粗鲁?她不禁扭头看去。
“请不起就明说,哪有那么多叽叽歪歪的破理由!”
在身后约莫间隔了五六张桌子的角落里,一个打扮时髦、浓妆艳抹、体型有些丰腴的年轻女子正拍着桌子向对坐的男子发飙,男子是背对司薇的,看不到面孔。而旁边站立着的侍者则一脸惊愕,好像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嘭”,又是一声,女子把厚厚的点餐册摔在桌上,起身指着对面那人的鼻子说:“算了,老娘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说完从旁边拿起外套和包,转身夸张地扭动着肥臀快步离去,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打出快节奏的“笃笃”声,卖力地显示着主人的愤怒与不满。
而自始至终,她对面那名男子似乎都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起身解释或挽留的意思。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以后,那人才起身对侍者轻言了几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看样子也准备离开。
就在那人起身的一刹那,司薇眼睛一亮,感觉有几分熟悉。待到对方转过身时,司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