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尚武,这与以武开国有很大关系,而在一系列征伐中诞生出许多杰出将领。唐国的将军大概分为三种:在外领兵的将领,驻守京城的十六卫将军,而最后一种则是所有武将之首的镇国大将军。
在外领兵的大大小小的将领很多,但是品级和权能不会很大,而且军队也多数是由普通士兵组成。而十六卫将军作为驻守京城的主要力量,率领的就是大唐军事力量的精锐军,自身品级也相对来说较高。但在这些人之上,有三位镇国大将军率领着大唐所有的军事力量,他们是大唐军队的信仰与核心,也是御龙铁骑的实际统帅,地位甚至要比当今天子还要高。
三人之首便是武平侯怒狮徐成化,其次是幽平侯诡蝎岳以嗔,最后是乐平侯玉象廖衍。所以,这三人被称为大唐的一狮一蝎一象。这也与他们三人的性格和用兵风格有关。
徐成化性情刚毅,带兵勇猛,大开大合,战斗中往往摧枯拉朽,其为怒狮。岳以嗔城府极深,用兵诡异多变,善用奇兵,像极了在黑暗中冷不防蜇人的蝎子,故为诡蝎。而廖衍则是这三人中最中庸的那一个,为人随和,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爱兵如子,让人感觉像块玉一样温润,但其作战善用势,一旦势成,在他带领下的部队就如一头雄壮的大象,所到之处无人能阻,故人称其为玉象。
这三人是生死之交,关系莫逆,在十年前大唐与西北的战事中大放异彩,以几场关键战役的胜利,奠定了瓮川之盟的基础。所以仁宗皇帝特设其三人为镇国大将军,在肃宗皇帝登基时又加以侯爵。
作为全国军队的领袖和朝中大员,这三人本应都在长安定府的,但是实际上只有徐岳两人,而廖衍,则一直镇守在西北战略要地——瓮川。有名将玉象镇守在这里,西北与大唐的盟约安稳如常。
但是安稳,指的是以前的西北与大唐。现在,西北不是以前的西北,而大唐仍然是那个大唐。
廖衍借着烛火看着手里的密报面色沉重。他的儿子廖昱看父亲的脸色不大好,便轻声问道:“父亲,密报上说什么了?”
廖衍将密报递给儿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沉声说:“西北这一池水变浑了,拨弄这池水的人又是老冤家。”
廖昱快速看完了密报,大吃一惊:“那达尔罕?他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死掉了吗?”
“造化弄人。”廖衍眼中尽是惆怅。“此人智勇双全,他现在已经统一了西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警示。”
“有探马来报,最近营地不远总会出现一两轻骑,看样子是刺探军情。等我们的人追过去,就不见了踪影。”
“什么时候的事?”廖衍闻言一惊。
“前天的事情。父亲这几日病情没有好转,我怕琐事劳您心神,便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吩咐下去全体戒备了。”廖昱赶紧解释道,父亲自从开春害了风寒一来,病情时好时坏,军中大小事务繁杂,都是由少将军廖昱打理。
“边疆大事岂能当成儿戏!”廖衍怒道。“那达尔罕善于掌握战机,万一有疏漏,这瓮川便要易主!”
廖昱慌忙认错:“父亲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派人去关后领兵前来增援。”瓮川城关只是一座城墙,是十年前西北与大唐会谈时搭建,故而这里大唐驻军也只有五千之数。
这两人正在谈话之际,从帐外跑进一名兵卒,面色慌张:“报大将军!西北突然集结起八千兵马,直奔瓮川而来!”
“啪!”廖衍拍案而起。“距离城关多远!”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他们奔袭速度很快!”
廖昱知道自己疏忽大意,酿了大错,立马下跪:“孩儿该死!”
“先不要说这些。”廖衍在心中飞快合算着。“去叫增援是万万不能了,在奇袭下,以五千对八千,我军胜算微乎其微。”
“父亲,您走,孩儿来断后,誓不叫那达尔罕跨过瓮川半步!”廖昱大喝道。
廖衍看着他一脸欣慰:“我儿像我,我信任你,但是。”他眼中满是决绝:“我堂堂镇国大将军不坐镇中军,反而望风而走,岂不是让世人唾弃?”
“可是父亲有病在身......”
还没等他说完,廖衍打断他,开始发号施令:“廖昱听令!”
“末将在!”廖昱跪地抱拳道。
“本将军命你即刻带两千兵马去川下军马场,护送军马撤入关中。不论本将军是否战败,不许你增援,若军马有失,我必斩你!”廖衍心中已经明了,瓮川已经难保,但是川下军马场是大唐军队的软肋,一旦丢了瓮川再损失军马,那大唐军事将受到重创。
廖昱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知道父亲已经下定决心要与瓮川共存亡,眼含泪水,但是军法如山,他也明白军马场的重要性:“末将听命!”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倏地转身,定定的望着这位自己从小一直崇拜的父亲,抱拳道:“父亲,保重!”
廖衍点点头,没有说话,廖昱转身离去。这位天下名将大笑道:“尚能酣战,不负此生矣。”
瓮川城关不远处,烟尘滚滚。八千西北兵马奔袭的速度慢了下来,那达尔罕坐在狼背上已经能看见瓮川守军的灯火。他的手微微的颤抖,不是害怕或者紧张,而是兴奋。他太渴望一场战斗了,他太想念战场上热血的味道,以至于按捺许久的他居然颤抖起来。他身边没有群狼,他们被派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对他的狼子们来说就是天然的捕猎场。而他自己选择带着八千兵马直奔瓮川,除了杀戮,他更期待与大唐名将廖衍对阵,都是老对手,十年过去了,第一个死于他手里的唐人,如果是廖衍,甚好。
“吱嘎!”瓮川城关的大门敞开了,三千唐兵列阵出城,盔明甲亮,在月色下,寒光耀眼。他们默不作声,连胯下的马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有盔甲摩擦和刀剑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下。这就是大唐军中精锐的气象,那达尔罕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在这支沉默到死寂的部队,一股杀气正在悄悄郁结。
他挥手示意大军止步,八千兵马在离城关大概几百步远停了下来,大唐与西北在十年后,再度两军对垒。
突然三千唐兵从中间分为两列,一匹白马从城中飞奔而出,
那达尔罕眯眼看去。
一名武将银甲白袍,腰挎唐刀,不怒自威。这匹骏马矫健非常,在月色下仿佛要化龙而去。它跑到军前,廖衍一拉缰绳,它立马停下。
“廖兄,多年未见。”那达尔罕居然施了唐礼,可见对其的尊重溢于言表。
“多年未见。”廖衍回礼。
两人清楚对方心中所想,那达尔罕势必要拔出这十年后对唐第一刀,而廖衍则势必要与瓮川共存亡,那么两人也不再多说。
那达尔罕抬起手喝了一声,身后八千西北儿郎一起大喝,马蹄乱踩,刀剑相撞,冲锋之势已成。
廖衍一声朗笑,他大喝道:“大唐子弟何在!”
“吾等在!”一声整齐浩荡的回音震彻苍穹。
“此间戎狄来犯,该如何!”
“杀!杀!杀!”
“拔刀!”廖衍抽出腰间的唐刀,举向半空。
整齐的拔刀声在沙场上回荡。
在他身后有一人两人三千人,在他身后也有一刀两刀三千刀。
名将玉象善用势,现已势成。
“杀!”廖衍大喝,三千唐军杀气大放,烟尘四起,如一头猛象向八千西北军冲撞过去。
那达尔罕手落下,身后八千西北儿郎乱叫着迎了上去。
两军前军交汇,立马鲜血四溅。
在苍凉的夜色下,鲜血绘成了一幅画卷。
而这幅画卷仅仅展开了血腥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