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别的不多，闲话最多了！”只见芊芊领着丫鬟出现在回廊的另一头。
“小嫂！”小曦冲着芊芊淡淡地微笑。
“不用叫我小嫂了，我只大你一两岁，你叫我芊芊姐就好了。”芊芊示意身后的丫鬟将端来的早点送进厢房，“我们都用过早点了，三娘叫我给你送来了。”
“谢谢芊芊姐，那……西……”
“二弟去行庄了。”看清了小曦眼底的黯淡，芊芊轻叹又一个可怜人啊，“那些丫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闲话就像过耳的旁风，这些才是在大户人家的生存之道！”
小曦愣了愣，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感受到了芊芊的好意，随即点点头。
“好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了！”芊芊带着丫鬟离开了。
回到厢房里的小曦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碗里的汤勺。
她已为人妇，却没有新婚般的甜蜜，心里有一处角落空空地像是提醒着她，她的新生活并不那么美丽……
冬日的午后，阳光总是迷人的洒在土地上——
楼府的后花园大的让小曦诧异，两边耸立的假山、围绕着假山的小湖泊、九曲连环的石桥，穿过石桥就可以见到一片梅林，冬梅的芳香让小曦一扫早上的阴霾，享受着这片自然。
突然传来的琴声，让小曦走进梅林深处，只见紫衣女子翩然而舞，随着琴声忘我地旋转、跳跃，仔细一瞧原来是芊芊，京城第一舞妓的名号果然不虚传。
“谁？”琴音哑然而止，丫鬟起身看清了小曦才作揖，“二少夫人！”
小曦尴尬地笑笑，她还是不能习惯有人对她行礼。
“你怎么来这了？”芊芊穿上丫鬟递来的外衣，虽说刚刚练舞身体出了些汗，太阳又正旺，不过在冬日里不穿外衣还是会冷出毛病来的。
“我想四处走走就到这了，看到芊芊姐在跳舞，美的我都傻了眼。”
看着小曦满脸的真诚和崇拜，芊芊笑了，“呵呵，我只是随便跳跳，还没编成一只独舞呢！”
“很热闹啊！”一声尖锐的声音插入。
“姐姐也好心情啊，会来梅林走走。”芊芊走到俞姗姗和小曦中间，对着她挑眉，府里谁都知道梅林是她练舞的地方，她不是有心不会来这里。
“大嫂！”小曦礼貌地点头。
俞姗姗越过芊芊径直走到小曦面前，“我特地来找你的！”丫头通报，她才知道她在梅林。
“有事？”
“去我那聊聊！”俞姗姗牵起小曦的手，被她突然殷勤的态度吓到的小曦看向芊芊。
“什么话，芊芊不能听？”芊芊的脸上堆着笑容，眼底却无一丝友善。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俞姗姗高傲的态度让芊芊很不爽正要开口。
“大嫂，有话我们去凉亭说吧，也不打扰芊芊姐练舞了！”小曦打着圆场。
俞姗姗白了芊芊一眼就朝着远处的凉亭走去，小曦则跟在身后。
凉亭——
“你知道青青吗？”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俞姗姗开门见山。
青青……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小曦知道这个名字一定会和楼辰西连在一起。
“她是闻名京城的病美人！”俞姗姗没等小曦的反应自顾开口，“她是辰西的挚爱！”
后一句就像是晴空霹雳一般打在小曦的心上隐隐作痛。
察觉到小曦面色泛白，俞姗姗又开口，“她是我表妹，她和辰西的感情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公公坚持反对，就不会有你这个二少夫人了，今天早上，我故意打翻白粥在你身上……”
“你想看我是不是真的成了西的妻子……”小曦接着她的话。
“你很聪明！”俞姗姗一笑，“当我看到你身上的痕迹时，我的确吓了一跳，所以立即写信通知我表妹……”
小曦看着俞姗姗脸上的表情，那个表情就像在说，她的献身并不阻碍青青和西的感情。
“可是表妹回信却说，这是计谋！”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小曦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听下去，她也许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啊？”反倒是被打断的俞姗姗愣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脖颈的痕迹会让老爷安下心来，以后，西……他们在一起，老爷也不会坚持反对，因为老爷认为相公他要了我，我会为楼家延后？”
“你果然很聪明！”想不到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穷酸女子尽然如此聪慧，只是稍加点拨，她就明白了。
“你告诉我，不怕我一走了之？”
“你无路可走，因为你一无所有……”俞姗姗笑地那么刺眼，“告诉你，是可怜你，让你收着自己的心，别妄想些不可能的。”说完起身离开了亭子。
冬日午后的阳光啊，应该是最暖人的，为什么她冷地想发抖呢？小曦坐在石桌前，像是冰冻住了般，不能动弹。
紫色的绣花鞋出现在亭子里，小曦没有抬头，没有出声。
芊芊坐了下来，屏退了丫鬟，倒了杯茶，静静地陪着小曦，对她来说，眼前的小曦就像是当初的自己，没有选择，因为她们真的……一无所有。
吸——呼——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小曦露出凄美的笑容，轻喃，“没事！”
芊芊看着那张淡然的脸，好像刚刚俞姗姗的话并没有打击到她一样，只是她明白的，越是看不见的伤口……越是疼痛；越是会掩饰的人……这样的伤口越是多，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晚膳过后，小曦都没有见到楼辰西，而她的表现也让俞姗姗疑惑，为什么她都不怎么伤心？
一直到夜里——
房门推开，进门的楼辰西就看到一只手支着小脸在桌前打着瞌睡的小曦，一笑，“怎么不睡？”
头扑了个空的小曦彻底褪去了睡意，看到来到面前的俊脸，“你回来了啊？”
“恩，这么晚，你怎么不上床睡？”虽是问话，不过，楼西辰还是抱着她上了床榻。
“你忙到这么晚，我想等你的！”
“以后不要了，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敏锐地察觉到小曦的异样，只是他没有点破，等着接下来的话题。
果然——
“相公，你为什么要娶我？”小曦屈膝坐在床榻上，看着正在宽衣的楼辰西问道。
“我记得你问过的！”楼辰西来到床榻上，拉着她也拉着被褥一起躺下。
小曦侧身看着他俊朗迷人的侧脸，轻叹，“相公，你说过，你不喜欢别人欠你的，欠你的都要还，是不是？”
楼辰西转头，看到她星子一样明亮的瞳眸，在夜里闪闪发亮，是泪光吗？他不确定，因为她的表情那么坦然没有一丝恐慌、悲伤，“是，我不喜欢别人欠我，也不喜欢欠别人。”
小曦嫣然一笑，“相公啊，你救了我的命，我嫁你为妻，算是扯平了。可是沈家的恩情、我以后的生活，我好像欠相公的……越来越多了呢……”
那么近看她，让他有种又想要她的冲动，不行，这和计划不符，楼辰西转身背对着那张可以影响他的俏脸，“你已经还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星子般的眸子失去了光亮……因为眼泪终于停留不住滚落……
“相公晚安。”小曦看着他的背，用尽力气道。
“你今天是不是听了些闲话？”磁性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恩！”她不撒谎的，他知道。
“别放在心上！”
“好！”
楼辰西又转回身，看到小曦闭着眼睛，小手放在脸旁，静静地睡着。他也伸手拥着她，进入梦乡。
小曦维持着那个睡姿很久很久……直到小手遮挡的枕巾那一小片泪渍干了……
夜都是安静的，在这个厢房里安静地只听到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只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忽然睁开，小曦轻轻地拨开放在她肩上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楼辰西，越过他的身子，下了床。
她穿上衣服，又加了件袄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刻意地提着门闩，不让它发出声响打扰床榻上的人。
走出房门的一刻，冬天夜里的冷风像刀片般割在她脸上，可是，她却全身放松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她举步离开厢房——
房内另一双褐色的眸子毫无睡意地睁开了……
小曦走到后花园，看着漫天的星星，皎洁的明月，不顾寒冷坐到了草地上，仰望着那些一闪一闪的星子。
她喜欢星星，因为每当她觉得孤独的时候，陪着她的不是娘亲、不是爹爹，而是它们……它们就像是在说话一样一闪一闪，仿佛在关心着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啊？这么晚了，冷吗？不开心吗？我们陪你聊天啊！
小曦抬起手，停在空中，想要抓住天空中的那颗明亮，喃喃自语，“还好，我有你们！”
“这么晚，你就是要赏月？”男性的嗓音传来，小曦一惊回头就看到楼辰西板着脸、微微皱着眉，冷峻地像在生气。
“我喜欢看星星！”小曦回答。
看着她白净的脸被冷风吹地都见红了，楼辰西叹气，“现在看过了，走吧！”他上前想将她搂在怀里，却被她逃开了，一怔，望着她，“你怎么了？”
小曦又望了一下星空，突然鼓足勇气，“相公，你爱的人……不是我，对不对？”
知道她又要问，楼辰西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知道他有点怒气，小曦又继续问，“相公，你说，谎言和真相，哪个更伤人？”
楼辰西看着她，不语，心情因为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更加凝重，要告诉她吗？这么快就要和她摊牌？
“相公……”
“谎言！”他撇过头不想看她的脸，她越是镇定的表情越是让他难受。
小曦俏皮地笑了，“那相公要对我说实话了咯？”
楼辰西惊讶地看着她，原来这块璞玉这么聪明，“你想知道什么？”他妥协了，这个计划无论如何都会伤害到她，原以为他不在乎的，现在他没有那样的自信了。
“为什么要娶我？”第三次，同样的问题，她想他亲口告诉她。
“我们回房说！”不想见她再抖下去，楼辰西开口。
“不要！”她坚定地否决，回了房，她就没有勇气问了。
看着那张红红的脸，那双一定要知道真相的眸子，楼辰西终于开口，“娶你，是想做幌子！”
泛白的小手悄悄地藏在身后，紧紧地握拳，较弱地身子骄傲地挺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