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一只手犹如触角般在身上游走的时候,除了麻痒的触感,还有一丝出自本能的畏惧。
尤其是当身体完全动不了的时候。
一阵一阵压抑在神经背后的麻木告诉明沫,她被人打了麻药了。
那是她这辈子最不可忍受的事。
漫长漆黑的浑浑噩噩之后,她又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滑进了自己的身体,开始触及疼痛的地方。
于是她默默的忍受着,纹丝不动,也呼吸都不曾紊乱半分。
就在那只手触摸到她颈脉的时候,她猛地一把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第一感觉那应该不是一只男子的手,骨骼更加纤细柔软,很有韧劲。
勉强的眯开眼睛看到的一张棱骨分明的脸,雌雄莫辨,一头从耳后根就抄起来的短发格外的清爽凌厉,焦糖色的肌肤,漆黑圆哞的眼睛,那道眼神里有一种稳定,并没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控制而出现混乱。
在盯住那副眼睛看了半秒后,明沫无力的松开了那只手。
她其实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呵!还真厉害,全麻至少还能让你多躺12个小时,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明沫就认定了,到底是个女孩子,看起来多A多攻,她依然是个女孩子。
只是明沫并不是认识她。
明沫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然而却突然被自己卡住了。
瞬间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那一口口水咽不下去,可是也吐不出来。
确切的说是没有力气吐出来。
怎么……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你的身体机能都还没有醒过来。但是你的意识很强悍,很霸道的硬把你唤醒了过来。”
可是明沫依然极不信任的盯着她。
对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你刚才能够动我已经很惊讶了。不过你那个状态应该维持不了很久。如果不想难受的话,劝你还是闭起眼睛再睡一会儿?”
明沫眨了眨眼睛,咽喉口的口水已经堵塞了她的呼吸。
她可以憋气很久,很久很久,久到离谱。
但如果没有人发现并帮助她的话,如果还要继续麻痹12个小时的话,她还是会把自己生生憋死的。
“是不是睡的不舒服?我帮你侧过来。”她一定很擅长观察,明沫暗自得出了结论。
女孩一边帮她翻身,女孩的力量很大,从背后一捞就将明沫整个人侧翻了过来,手法很娴熟的一手挡住她的脖子,一手探到身后抓起了枕头,直接垫在了明沫的肩膀后头。
在侧翻过来的一瞬,明沫嘴里的口水就漏了出来。
直接漏到了枕头上。
“我呢,叫做白水。是田橙的‘青梅竹马’。不过不要误会哈,不是那种青梅竹马。只是觉得他人挺好的,是个善良的家伙,所以……”说到这里她就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明沫嘴角滑落的口水。
她慢慢的把明沫的头放回了枕头上,垫高。
“现在我要做的一件事情呢,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或许还会觉得被冒犯了。但是我呢,虽然肄业哈,虽然被开除哈,但是我是一名认真的医学生。如果再让我考一次呢我还是可以考进医学院的,不过现在我有了别的兴趣爱好了,我要造属于自己的格斗机器人。”
她的语气很认真,声音舒缓,虽然不免有些啰嗦,但是却让人很愿意听下去。
所以当她把两根手指径直插进明沫的咽喉,位置深入到令人身体本能的呕吐,明沫并没有拼尽全力去咬她一口。
如果咬合够狠的话,完全可以造成两节指关节的断裂。
但是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换做是明沫自己在照顾一个这样的伤员,恐怕也会产生同样的担忧。
直到明沫发出干呕的声音,食道完全的张开,袒露在对方的视线之内。
“很好,很好……没事了。现在里面没有杂物,不会再呛着你了。”
于是继续帮她扭动了一下,摆放到舒适的位置。
明沫四肢恢复弹性的时候那个叫白水的半吊子“医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佑熙坐在她的床边,昏昏欲睡。
远处还有一个她在爵色从未见过的男子,看起来与秦佑熙年龄相仿。
“醒了?”她的手指故意弹了一下秦佑熙的搁在床沿的腿。
明沫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的疼痛此刻才显露出来。
麻药应该退的差不多了。
“你没送我去医院啊。”听到她开口说话,远处的男子也伸长脖子张望过来。
“我应该送么!”可能还在介意上次的“不欢而散”(单方面对秦佑熙来说),他的语气有些恶劣。
不过扶起明沫的动作依然很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我打电话叫白水过来?”远处的男子拉长了声音问道,显然是在问秦佑熙的。
“先别了。那丫头也刚刚回去睡没几个小时。一醒来就有力气怼我,看来精神头还不错嘛。”
明沫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们这算冤家路窄么。”
“你说呢!如果不是被我碰见,你是要死在外面对不对?明沫啊,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能把自己害那么惨?惨的我都不敢随便送你去医院……”
“怎么,怕我被抓进去啊?”
“你真的会被抓进去啊?”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有没有糖水之类的?有点晕啊。”
“田子啊!”
“是是是……我这就打给阿水问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身体知道,不用找那无照医生了。”
明沫目光看向远处,那个人应该就是白水口中的青梅竹马的田橙了吧。
秦佑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田子,大名叫田橙。你不用怕他,他是我的人信得过。”
明沫心想现在信不过也晚了。而且直觉这个田橙与秦佑熙的关系,与其他在爵色的股东子弟都不同,虽然田橙的态度很殷勤,但是秦佑熙对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很平和的,并不像对待爵色里的家伙那样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这个人应该才是秦佑熙身边能够称为朋友的人吧。只不过有些意外,秦少身边居然会有那么一个朋友。
田橙很有效率的就把“医嘱”带回来了,“说是糖水可以喝,但不能太多,怕一下子血糖飙高。而且已经吊了葡萄糖了。”
刚说完明沫就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猛看,果然看到了吊针留下的针孔。
卧槽!这些人胆子也忒大,黑心无照医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打点滴?
“你们哪里来的药?”
“都是正规的药,医院里拿的,不用怕。”田橙在一边好心的解释道。
他越解释,明沫的脸越黑。
医院?!人都没进医院,这药水和吊针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白水那里要什么我有什么。否则怎么敢不送你去医院。”
嘶。看来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疑神疑鬼了。
当看清楚手臂内侧偌大的输血置留针时,明沫害怕了……
他们居然还给她输血了!!!
哪里来的血啊?!他们到底验过她血型没有。
不过仔细一想,血凝在输血后会迅速发生反应,如果是血型不对,恐怕自己早抽搐翻白眼儿了,也熬不到这个时候。
那个叫白水的小丫头片子医生一直在床边守着自己,恐怕就是担心身体会有排斥反应吧。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期内,这群人到底对她的身体做过些什么抢救手术。
“谢谢。”就着秦佑熙的手喝完一整杯水后,她将空杯子从自己嘴边推了出去。
其实没有那么虚弱,完全可以自己拿杯子喝水的。
但是她充分理解明白这个时候必须给予男性一点展现保护欲的机会,才可以完美避免之后的摩擦。
“不客气!”
她原本已经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然后飞快的转动了一下。
“谢谢你救了我,还请人治疗我。”
说话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费劲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虚,眼神也有些黯淡。
喝完水后嗓子带了些微沙哑的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秦佑熙将杯子扔开了,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回了被窝里。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先休息吧。反正那些测量仪我们也不会用,一会儿白水来了让她再检查一遍。”
“嗯。那麻烦你们了。”
明沫客客气气的语气反而让秦佑熙有点不开心了,但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人家虚弱着呢!怎么可以跟人家发脾气。
而起两人分手的时候她明明就是大大方方太太平平的,是他自己小心眼砸了火锅店。
也不能怪人家过河拆桥,翻脸无情吧,毕竟也没有求他去警局捞她。
是他自己自作多情,非要逞能的……
想着想着秦少莫名觉得自己委屈起来,怎么就那么贱呢,怎么就非得舔呢!
都说舔狗没好日子,等等……自己什么时候也沦落成舔狗了?!!
“田子!”
“唉,在呢。哥?”
“你呆这儿,看着她。别让她死过去。”
田橙看看床上的女孩儿,再看看老秦。
啊哟,我们秦少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啧啧!可怜呐。
“那什么眼神呢!给我收回去。”
“得嘞,哥。您先休息去吧。也一整晚没睡了。”
没睡?明沫躺在枕头上的脑袋再次支棱起来,闭着的眼眸裂开了一条缝。
他没睡,难道是一整晚的陪坐呢?
秦佑熙恶狠狠瞪了一眼田橙,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
等秦佑熙人走了明沫才慢慢将手臂搁了出来。
上头的伤口太复杂,她怕秦佑熙看了难受,更怕秦佑熙追问。
嘉箬那死丫头这次是真下狠手了呀!
这果然不能轻易挡人财路。
老佛爷手底下出来的人,认钱不认命的呀。
“田子?”
“唉。在呢,怎么啦?要喝水么。”
“不是,这哪儿啊。”
“这儿?这梨花院啊,又叫秦家大院。秦少大本营呢。”
“那他父母?”
“哦,这你不用担心的。梨花院里空房间可多了,又有一个个单独的天井院子,连打扫都打扫不过来。就这间屋子吧,以前我跟老秦……秦少开游戏房用的。秦叔秦婶不管的。”
明沫看了看他,白水没说错果然是个老实孩子,问什么都一五一十的全答了。
于是又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这次运气不错,还真不错,没有露死街头,又叫那位大叔给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