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悠悠,淹没过往的轨迹,又在新的地方印上各自的痕迹,我没有去想永远待在齐州,却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在悦红楼接受调教,伺候男男女女,是的,我现在是青楼楚馆的侍姬丫鬟。分明还未及笄,我却要看着并学着那些姑娘施展所学,迷惑来到这儿的酒肉男子,顺便打探有利于组织的消息。我到底是步上了这种暗卫的路子,为了获取情报,不惜学尽各种魅惑之术。晚间休息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如果当年我一如既往地避开和破冰接触的机会,是不是就不会踏上这条路,但是若真是如此,也许我后来会更加后悔没能在姐姐身边保护她。
去年,13岁的我陪同姐姐前去父母坟前祭奠,并在墓前向三姑姑表了忠心。三姑姑赐我沈姓,我便名正言顺地有了在暗门继续住下去的资格,从此完全成了姐姐的贴身小跟班,跟着她学武功、养虿盆、调制毒药、解药、迷幻剂等等。五月,新一波的人员选拔又到来了,三姑姑又要像往年那样的作为主试的嬷嬷,身为掌司的姐姐从旁辅助,和往年不同的是,我可以跟班,我到那时才知道,真正的试验在进入西苑大门时便开始了。这一年同样地,在半个月里,那位姑姑又凑齐了五个女子,不,我已经不用再称其为姑姑,而是玉婶。那一个月里,从第一个小姑娘进来开始,我和姐姐便在西苑的小阁楼里观察这些姑娘,同时我还要扮成伺候的小丫鬟去走走这些姑娘们的房间,如此想来当年的“店小二”身份也必是内堂的。
“洛儿,这次你要好好考察这些姑娘们的品性,太跋扈的,心气太小,太懦弱的,太多嘴的,太懒的大都是留不得的,反正你自己好好斟酌,也不是都留不得,受调教的也可留。”
“嗯,好,我记下了,我不过小小跟班,到时我把姑娘的情况报给姐姐,由姐姐定夺就是”
“唉,我可不想费那么多神,你跟了我那么久,我喜欢什么样的呢也是知道的,到时简明扼要替我报给三姑姑就是。”
“姐姐,你这是要偷懒吗,这可不行,洛儿毕竟还是……”
“没事,当年的照顾你们的大头也只是掌令行事的小厮,你可比他聪明。”姐姐说到。
这时三姑姑出现:“洛儿,你照做就是,怕什么,火云门里可留不得胆小的哦”说罢看着碧晴:“他不在,你的心儿也不在这里”
“等等,洛儿,你可想知道大头怎么说你的吗”
我一愣,没想到三姑姑问道这个,不过我的确想知道,因此我点点头说:“还请三姑姑告诉我吧”,她笑笑说:“他说你整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一副什么都若无其事的样,后来你在考试上连字都写错,我们便觉得你必是懒惰、懈怠之人,这么不长进的不留也罢”
“原来是这样,我当时的确懒得很”
“你可知道,其他姑娘还有问我们要书看的,该注意的什么都问清了”
“洛儿知道了,谢三姑姑指点了,洛儿定会反省的”
“好了,我也就说说罢了,你现在什么样我也不是不知道,碧晴这丫头也不是随意糊弄的,既然她这么亲近你、相信你,我自然不会多说你什么了。你快去看看西苑的新姑娘吧”
于是,我带上了人皮面具,穿上粗布做的窄袖褥衫,开始了一个月丫鬟生涯,新进的小姑娘同样来自各地,官商家出身或农村来的都有,这次农家出身的绣儿倒是乖巧的很,不像当初红花那般怯懦,倒是商家出身的落魄小姐涵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这个伺候极其不客气,在院子也总喜欢奚落秀儿。其他三位,也各有不同表现,我自是报给三姑姑,其实我本打算做最普通的跟班的,不想接事也是怕干涉上姑娘的生死,尽管只是如实汇报,总会添加自己的偏向,也因而断送大好生命,对我来说也是一大罪过。
这次,五人中三姑姑只是挑选了两名,剩下的喂了药送往别处,那药是黧部新研制的忘忧,吃了后就会忘了最近一段的记忆,若非强烈刺激,便不会想起。知道这事后,我明显舒了一口气,红花的死至今还让我难以忘却。
离开西苑那天,三姑姑领着两个姑娘处理后面的事,那边是登记、领药、分配,所领之药叫仙芜丸,它可以使面容白净,肌肤细滑,但实际上它是种毒药,服用后要在时限内服食解药,否则全身如火烤针扎,最后全身气窜而亡,这便是暗门控制下属的方法,只是我早先不在登记中,即使是后来确立身份也不按正常路径走,而那药制备方法复杂,不是想用就用,因而我没有服食该药,为此我还暗自庆幸。不过就算如此,我知道那么多东西,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姐姐收到破冰回来的消息后,将后面事情交代给我后就立即走了,此时的破冰已经是总卫了,暗卫中的最高身份。我要安排西苑的人将房间收拾好,重新安排成无人居住的小院,故而再这里多留了一天。我走到我当年居住的房间里,这次是一个叫于雅的孩子居住,她已经是火云门的一员了。我走到床边,感受当年的痕迹,突然发现床角有些灰烬,像是纸张烧成的,我记得她从没问我要过什么纸张,而这个房间原先是没有纸张的,那么这个灰烬是什么,我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毕竟这不是普通地方,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看过有仇家故意将孩子从小安插在对手那里,到适当时候发挥作用的,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预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火云门有了归属感,这到底是好是坏呢,我无暇思考。
我检查了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有缺,也没有烧过的痕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凉风侵入,我听到了鸟叫的声音。我看着远方,如果是有人飞鸽传书,依这窗户的朝向,楼里盯着的人不可能不发现,难道是我多疑了。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因为这个于雅,哦不,后来的即玥果然有问题。我要知道她的新名字很容易,因为我很容易翻看这里的卷宗。无名楼里有我和姐姐一起种的半夜香,香味淡雅,如同茉莉,只是这种味道,很容易上身,我若在无名楼呆上一个时辰,身上香味三天内不散,只是味道清淡,平常人也不太注意到。而那天我去领吃食时,却在一人身上闻到了,我嗅觉很灵敏,而且这味道太熟悉了,我便留意了一下时是黄衣的,臂上挂牌的号码看出是五,我回去对照了一下新人的案卷,正是即玥。
无名楼一直以来旁人不能随意进入,楼下有关叔守候,楼内设有机关,若要看什么东西必须持有火云令,通过我或者姐姐引领,并且登记在册。一般来说,要什么资料都是提前说好的,我和姐姐会提前抄录好,然后等人来领。所以几年来,到过楼里的人用手指都数的过来,她一个新人来干什么,而且这几天根本没人说起楼内发生什么事,或者她和我当年一样,有人引进,还是她那里也种有半夜香。
晚上,我和姐姐就在房间里说起这个事情
“晴姐姐,这两天无名楼有人进入过吗?”
“没有啊,怎么了?”
“我只是发现一些蹊跷的事情,只是事有巧合,现在也不好断言,我明天打算去后边看看,对了姐姐确定没有人进去吗,会不会有什么人也能自由出入的带了什么人进,和洛儿当年一样”
“这楼除了我爹他们那辈,还有总卫能进入,便只有你我,带你进入也是姑姑给我的例外了,哪还有别人进入,我也没听到几部的总司来这儿的消息,你是见到谁进去了吗”
“不是,目前不能确定,只是今天在一个新人身上闻到半夜香的味道,说不定黄衣司那里也有半夜香。”
“那你去看看,后边还有没有,还有注意一下是不是只有那一人有味道,还是那边几个人都有一样浓度的味,若是几个都有想来也是另外地方也种了,进无名楼不可能那么多人,还有看看无名楼有什么异动了吗”
“楼里看过了,没什么异动,如果不是擅自闯入,那便是此人熟悉此楼,要么……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对了,姐姐有什么传信方法可不被发现,比鸽子更安全”
“你要传信?还是还有什么疑点”
“姐姐我只能说,我怀疑新来的即玥有问题,只是目前我也不能断定,在西苑那里,她房里有纸灰,但我记得我没给她什么纸和书”
“看来此事的确蹊跷,你要小心,若她真是有问题,恐怕还有牵扯,明天我和破冰哥哥就要启程去锦州的万化城,你早上帮我抄一份锦州诸官的信息,还有黑沙帮的情形,有什么事就告诉三姑姑,还有切不可擅自行动,免得打草惊蛇。”
“这么快就走吗,是什么事,姐姐竟然也去了”
“我已经是掌司了早就可以出外办事了,只是前段时间要炼仙芜丸和解药才耽搁了,这次出去要找到一样东西,现在听说万化城有它的消息”
“那姐姐也要一路小心啊”
“好,姑姑不在,你拿着这块令牌,若有什么事,去找沁福小筑的鲁源帮忙,它是破冰哥哥的亲卫。”
第二天我按照吩咐将资料抄完,拿给姐姐,因为急忙,我几乎是轻功加快跑冲回去的,等我瞟到门口走出的一袭灰衣时,惯性让我刹不住地往他身上扑去
“洛儿——破冰哥哥手下留情”随着姐姐一声惊呼,一把刀柄提起我的腋下,一个旋转,资料瞬间落入他手,我像小鸡一样被他拎在手里。
“冒失丫头,还不快跪下请总卫恕罪,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总卫恕罪,是小的鲁莽了”姐姐从不叫我跪下,看来今天我真是碰到刀口上了,我只好跪下请罪了,这人身上的寒气逼得我抖了三斗。
“将近四年你也没长进多少,碧晴,这样的人,你还留着干嘛”
“破冰哥哥,洛儿年纪小,性急而已,平常也机灵得很,今天一定是工作太多了才这样,你就饶了她吧”
“既然碧晴都替你求情,我就不说什么,去刑司库领十鞭吧”
天哪,晴天霹雳,十鞭,姐姐说过总卫的令不得抗不得求饶,否则后果更重,我只好站起来,退出去领罚,鞭刑我这四年不是没受过,这暗门里矛盾也多,艺部有个金姓的掌司,她爹正是现在的黧部总司,这个金伊莲好像和碧晴姐姐总过不去,碧晴姐姐那里动不得,就没事挑我的问题,我见过她5次,有3次要挨顿刑,两次鞭子,一次打,好在姐姐也算护我,送我最好的伤药,亲手给我涂上,后来也没让我再挨打。只是鞭子的味道太刺激了,我没想到今日居然又要再次尝试了,心惊胆战啊,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心急,心急不是吃不了热豆腐,是要吃鞭子的呀。
我都快走出第二扇门了,总卫的声音从后面想起“等等,你回来”
我回到他面前,看了姐姐一眼,立即低下头看他的鞋子,“这是你抄的?”
“回总卫,是小的抄录的”我小心翼翼答到,心里一万个紧张,千万别罪上加罪了
“这楷文颜体,能写到如此工整如此劲度,倒是不错,的确费时间,难怪你这时才急忙送来,今日之罚就免了吧,下次若是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多谢总卫”我退出门外,抖了一把冷汗,天啊,好险,我抄了一个半时辰抄得手酸的文字算是救了我一把,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些事情却也从此间展开了。
下午,我再次确认无名楼里的情况,机关什么都没动,我去后边并没有发现半夜香的存在,而且我故意串动于黄衣司间,问询药物收成,也没有闻到其他人染了这味道,那便是即玥进过无名楼,只是她一个10岁的姑娘是怎么进得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团灰烬又是什么。
庆幸的是第二天三姑姑就来了,我将此事禀告于她,她脸色一变“黑沙”
“什么,三姑姑可是想到什么了”我问到。
“你可知道黑沙帮靠什么通信”
“信鼠”我早上才抄的案卷,只是太急忙没思考到,现在一回忆就想起,那么答案就是……
我和三姑姑立即回无名楼检查,才发现今日我所抄的案卷有两张的纸张不同于其他,这些案卷原卷都是用门中特制的纸誊写,用的是混了银沙剑羽的墨水,而锦州刺史这张,和黑沙帮的最后一张却不是,阳光下这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光透过三棱镜反射的出的光一照便可看到,七色光下,字迹颜色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