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子临整理自己烂摊子这段时间,乔云上学前班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乔小东为她选择了全托寄宿。
乔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从学前班开始,就成为了一名寄宿学生。
寄宿的学校其实不大,但乔云太小了,对她来说,进入了学校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一处地方是她熟悉的。
只不过她也习惯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除了手上的铜钱,又有哪一样东西是她熟悉的呢?
“铜钱?我的铜钱去哪了?我……有过一个铜钱吗?”
乔云心中恍惚了一瞬,种下疑云,再抬头,送她来的乔小东已经离开了。
乔小东对这个全封闭式的学校很放心,因为他觉得这个学校很贵,一定能照顾好他的孩子。
交过学费后,他一句话也没有对乔云交代,把乔云放在教室里就走了。
乔云就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云的班主任姓张,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送走乔小东后,张老师立即返回安排乔云。
张老师长得很温柔,对乔云来说,她就像天使一样。
“乔云乖哈,老师放电视给你看,你坐着不要乱走哦。”
张老师温柔地拉着乔云在前排坐下,打开电视,放了一张儿歌碟片,就去处理其他的事宜了。
乔云心中有些不安,但儿歌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来来往往穿梭的家长和孩子没有再影响到她。
她只是认真的听着电视里唱的歌——《鲁冰花》和《苦娃娃》。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苦娃娃,苦娃娃,有一个苦娃娃,她没有爸爸,她没有妈妈,没人爱着她。”
……
在张老师的带领下,乔云逐渐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她喜欢在学校的花园里游荡,即便那里只有仙人掌一种花。
乔云听其他人说,仙人掌的刺从一个手指扎进去,循环后,又会从另一个手指出来。
她便不再害怕仙人掌,也学着其他人摘了一片,来捣胶水。
最后因为力气太小宣告失败。
也有人告诉她,寝室楼下的松树,在下雨之后会掉落无数水晶。
她就经常跑下楼,拨开松树下厚厚的松针层,寻找水晶。
水晶是没有的,但奇怪的是,有许多玻璃针一样的东西,乔云曾经试图收集,可是通通失败了。
那些玻璃针一样的东西,拿起来,就碎了。
乔云站在松树下不知所措,不远处却走来了两个下象棋的人。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围观起别人下象棋。
这两人也就比乔云大个几岁,并不会真正的象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玩不好了。
玩了一会儿,见乔云看得认真,两人开始教乔云下棋。
他们把象棋纸叠起来,楚河汉界全部消失。
笔画多的吃笔画少的,笔画最少的,又可以吃笔画多的。
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只有那一个下午。
后来乔云再也没见过那两人。
校园的球场边种着许多美人蕉。
同班的石圆圆告诉乔云,这些美人蕉的花心有糖水。
两人摘了花来吸,居然还真是甜的。
只是石圆圆朋友很多,不能时时陪着乔云。
乔云就经常在学校里独自游荡,时而出现在仙人掌花园,时而穿梭在学校沙场。
她没有朋友,便凭空想象,拿起石头做士兵,拿起木棍做妖怪。上演一场又一场没有人听闻的大戏。
就这样,乔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周末,看着同班的小朋友总能在周末回家,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回家的乔云,也想回家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爸爸了。
想到此处,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立刻动身,早课都不上了,一出寝室就躲进了花园里,等人都走光了,才悄悄摸到学校铁栅栏边上。
她手脚并用,踩着黑漆漆的铁栅栏花纹,无惧铁质的防爬尖端,翻出了校园的铁栅栏,跳进了学校附近的别墅区里。
不幸的是,这座别墅里,有狗。
幸运的是,这狗脖子上,有链。
乔云的心“砰砰”跳着,在“汪汪汪”的狗叫声中,再次攀爬起栏杆,翻出了别墅。
紧张使得乔云肾上腺素飙升,激活了自主神经系统,也激活了林清的封印。
看了一场又一场无声电影的林清,终于活过来了。
当然,他还是只能做一个观众,无法与乔云交流。
乔云在林清的注视下,逃离了这所封闭式学校,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
她没有畏惧,没有紧张,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见她父亲。
自从乔云进城以来,她已经换了四个住处了。
乔小东的最新住处,她还没有进去过,只是奶奶告诉过她,带她去看过一次。
仅仅一次,她就能凭着记忆,穿越大街小巷,找到那栋楼,那个单元。
可她到达以后才发现,那是一扇永远不会为她开启的门。
这扇门的名字,叫幸福。
乔云坐在门口,茫然若失。
她心中回想起从小到大,身边的人说的话,奶奶告诉她,她的母亲不要她了,把她丢了。
爷爷告诉她,爸爸要生儿子,所以会给她找很多后妈。
奶奶经常在她面前说,后妈多歹毒,让她小心。
学校里教的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她也体会不到。
但她以为,爸爸应该是对她好的。
可是,她真的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此时的乔云,甚至连自己究竟还想不想见她爸爸,都已经想不清楚了。
她只是孤独地坐在门前,像一个被人遗忘的毛绒娃娃。
林清心中深知,如果没有人帮助她,也许乔云的未来,就会变得一片阴暗。
在乔云的心里,再也不会有阳光。
太阳渐渐升高,即将划过中线,乔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林清以为他要失望了。
张老师来了。
这个异常温柔的老师,没有责怪乔云,没有责问她为什么逃跑。
她走到乔云面前,抱起了她。
“乔云,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要看爸爸,张老师,我要见我爸爸!”
乔云扑在张老师怀里哭了。
从她出生到现在,乃至今后的二十年,这是她唯一感受过的温柔和温暖,张老师像一抹春日的阳光,照亮了乔云的心。
即便日后有过再多的黑暗和彷徨,乔云也没有彻底的对人性失望。
张老师抱起乔云,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电话没有打通。
“乔云乖,星期天爸爸就会来接你了,现在先跟老师回去好吗?”
“嗯……”
答应了之后,乔云就跟着张老师走。
她毕竟才五岁,乔小东的家离学校也太远,走到一半,她就走不动了。
张老师把她背了起来,在路过一个糖画摊子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条龙。
金灿灿的糖,张牙舞爪的龙,乔云的心平复了。
从那以后,乔云不再想家,不再想她的爸爸。
她把学校当成了家,把张老师当成她唯一的家人。
乔云的爸爸后来也没有来接她,也许他太忙了。
乔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指着一个乔云没有见过的女人,让她叫“姑姑”。
“我好多姑姑呀!她是什么姑姑呢?”
乔云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天真的疑惑。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乔小东道:“这是柳姣姑姑。”
乔云眨了眨眼,“姓柳吗?”
女人抚了抚耳边的发丝,“姓阳哦!我叫阳柳姣,乔云,你知道‘阳’怎么写吗?”
“我知道!”
乔云脆生生地答应了,她三岁就会写字了,四岁已经掌握九九乘法表。
现在上学对她而言就是成天玩,她也没有忘记该怎么写字算数。
阳柳姣很明白该如何讨一个孩子的欢心,乔云很快就跟她玩在了一起。
乔小东欣慰地笑了笑,似乎在得意自己给乔云又找了一个好妈妈。
自从认识了阳柳姣,乔云每个周末都可以去她爸爸住的地方。
没有多久,暑假来了。
乔云便住进了乔小东的家。
只是乔小东和阳柳姣经常出门,乔云便无聊地翻起了碟片。
一天早上,乔云在客厅的电视柜下面,找到了一批奇怪的碟片,上面画着一些穿的很少的花花绿绿的女人。
乔云把碟片放进了CD机,点击播放。
一开始,一个女人出现在了电视上,然后,她开始脱丝袜。
女人脱得很慢,乔云看得很认真。
林清感觉自己有点大脑充血——为什么乔小东会把这种碟片跟《猫和老鼠》放在一起啊!
乔小东回来的时候,乔云已经看完了,但还没有把碟片退出来。
后来乔小东把乔云送到了她真正的姑姑,他亲姐姐乔小红的家里。
“大姐,我和柳姣都没时间照顾她,就让她跟你们过一下暑假吧。正好乔婷婷不是也在你这里吗?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你就帮我带一带嘛。”
乔小红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人,她十几岁就进厂打工。
十八岁嫁给了在连通公司当工程师的丈夫,杨国荣。
结婚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杨倩。
生了杨倩之后,杨国荣外调到市里,就剩她一个女人支撑着这个家。
她也没有哭天怨地,反而倒卖起了手机零件,开了一个自己的店。
对亲弟弟这个要求,乔小红大包大揽地答应了。
乔小东当了甩手掌柜,乔云的姑姑也没时间。
乔云的大姐杨倩就成了乔云的临时监护人。
这个只比乔云大两岁半的女孩,格外的热情,她喜欢这个小表妹。
“小崽!我带你去租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