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醒来时,已经过了整整一日。“娇娇呢?她有没有事?”所有人都盼着阿如醒来,却不想她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倒是你,如今一身的伤,怕是躺好几日了。”窦靖道。阿如点点头,“娇娇没事就行。”
刘非有些气不过了,“你是不是傻啊?你带着他们俩一起骑着马走不行?非要一个人留下来逞英雄?”“我射中了那匹狼的眼睛,”阿如淡淡道,“发了疯的狼可是跑得比马还快的,我若不缠着那匹狼,一个都跑不了。”“你!”刘非甩了甩袖子,背过身,“我不与你说。”
“对了,大人说你救了娇娇和我十弟,要封你为翁主。”刘非还是没忍住,对阿如道。阿如的眼神有点淡漠,将视线移开了,“告诉他,我不需要,我只想做阿翁的女儿,魏其侯府的女郎,不想做什么翁主。”“诶,我还没说完呢,主要是因为你一个人斩杀了一匹狼,那群匈奴使臣服了,大人高兴呢。”刘非有些奇怪,“况且,这和你做魏其侯府的女郎又不冲突,为什么要拒绝啊?”“哦。”阿如没有再多话。
刘非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被窦靖拦住了,“行了行了,阿如才刚醒,你就别在这儿烦她了,赶紧走吧。”“嘁,你信不信,要是和她说话的是娇娇,她绝对不烦。”“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窦靖推着刘非。“也就是你们一家子不把我这个江都王放在眼里,换了旁人,哪敢赶我走啊,真是的。”刘非走的时候嘴上还是不停。阿如与窦靖目光相对,“扑哧~”两人都笑了。
阿如这几日在家里养伤,娇娇便带着刘彘日日来看阿如。
“阿姊,这会儿,朝廷上下怕是在讨论该送哪个宗室女去和亲喽。”娇娇与阿如闲聊着。阿如则是挑了挑眉,“娇娇何时也会关心朝中的事了?”“倒也不用我关心,猜也猜得到嘛,大汉不是一直都采用和亲的嘛,这会儿,那些宗室王族,怕是一个个都在买女求荣了。”娇娇吃着点心,道。阿如笑了笑,“江山社稷可不就是一场豪赌吗?赌注便是这女子了。也怪不得那些宗室,谁都想多活些日子,想让陛下对自己留情。”说到这,阿如突然敛去了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娇娇再吃点心,没有发现,可阿如的这副样子却落入了刘彘的眼里。
“娇娇,你帮阿姊一个忙好不好。”阿如突然握住了娇娇的手,娇娇有些被吓到了,“阿姊你说便是,我当然会帮你了。”“你带阿姊入宫好不好,阿姊有些事想要去找阿非。”阿如道。“好啊,这没什么的啊。阿姊干嘛要这么正经啊?吓死我了”娇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刘彘却是直勾勾地盯着阿如,面色有些不大好。
等到了长乐宫门前,阿如对娇娇道,“娇娇,你先带着彘儿进去见太后,等我找阿非办完了事再去长信宫找你。”“好。”娇娇点点头,就牵着刘彘往长信宫走去。阿如则转身离开了。走了一会儿,刘彘突然放开了娇娇的手,娇娇有些疑惑,“怎么了?”刘彘道,“阿如姊姊用样东西落在我这儿了,我给她送过去。娇娇姊姊你先进去找大母吧。”“行,那我先进去,你待会儿记得回来。”娇娇未做他想,便自己往长信宫里去了。
刘彘追上阿如,扯住了阿如的袖子,“你真的要去吗?”阿如顿住了,笑着,俯身摸了摸刘彘的脑袋,“这是最好的选择。”“你也可以不选。”刘彘直勾勾地盯着阿如。阿如笑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劝我?”“你救了我。”刘彘撇过头,把视线移开。“我只是为了救娇娇,救你只是顺便。”“可你还是救了我。”阿如叹了口气,蹲下,与刘彘平视,“彘儿,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因为没有其他选择了。”“我…知道了。”刘彘垂下头。
阿如终究是朝着未央宫宣室去了,刘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很难再见到她了。随即转身,向长信宫走去。
阿如到未央宫宣室前时,被人拦了下来,“翁主,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阿如深吸一口气,跪下,朗声道,“魏其侯窦婴之女窦倩,愿请旨和亲,远嫁匈奴,望陛下成全!”
娇娇与窦太后聊得正欢,就有宫人来报,“太后,陛下下了诏书封魏其侯之女为曲阿公主,和亲匈奴。”“你说什么!”窦太后与刘彘都无甚表情,娇娇有些震惊,“不可能的,阿姊她又不是宗室女,窦婴舅舅那么疼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嫁到匈奴去?外大母,她在骗人是不是?”
窦太后安慰娇娇道,“娇娇别急啊,待外大母去问问你舅舅啊,别急别急。”正说着,景帝便带着阿如来了。“拜见太后。”阿如行礼道。“起来吧,阿如啊,老身问你,你是要和亲匈奴吗?”“是。”娇娇满脸震惊想要说话,却被窦太后拉住了,“是谁希望你嫁去匈奴的?”“是窦倩自己请旨,无关他人意愿。”
娇娇忍不住了,冲上去抱着阿如,哭喊着“阿姊你在骗人是不是?你不会去和亲的是不是?你走了娇娇怎么办啊,娇娇难受的时候找谁啊?”“娇娇……”阿如拍了拍娇娇的背,叹息道。娇娇又抬头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景帝,“舅舅,舅舅,你叫别人去好不好,那些人都上赶着送女儿呢,你随便挑一个去就是了,不要让阿姊去好不好?舅舅那么疼娇娇,一定会答应娇娇的,对不对?”
“娇娇,乖啊。”阿阮忍着哭腔安慰道,“这诏书已经下了,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样吧,阿姊把绮罗和绫罗都送给你好不好?你乖一点啊。”娇娇仍是哭个不停,待娇娇哭够了,景帝便和窦太后商议道,“阿母,我想让阿如从椒房殿里出嫁,这样也不至于太委屈她。”窦太后点了点头,“他们这一辈,也就阿如性子最像老身了,把她嫁去匈奴,自然该更厚待她些。”
阿如回到魏其侯府的时候,绮罗就告诉阿如,“女郎,君侯他从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喝酒,您快去劝劝吧。”阿如闻言立即赶到了窦婴的房间,夺走了窦婴手中的酒瓶,“阿翁,您别喝了。”窦婴有些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公主来啦?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去做你的公主,嫁到匈奴去啊。”
阿如有些泪目了,“阿翁,您不亏的,您舍了一个女儿,换来咱们家…”“换来什么?换来你阿翁我,和你兄长的伤心!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说说你啊,你阿母生你的时候难产,走了,我把你从那么点大养到现在,你就这么舍得我啊,啊?”“阿翁……”“别叫我阿翁,你阿翁是当今陛下,你是大汉的公主,我窦婴高攀不起,走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没良心的,走!”
阿如自那日后,便一直呆在椒房殿里,陪着薄皇后。不想刘非来了,“你出息了啊,你厉害,咱们大汉唯一一个有封地的和亲公主。你嫁到匈奴干嘛去?自讨苦吃啊?你长脑子了没?”阿如爆发了,“不嫁去匈奴我能嫁去哪啊,你们一个个都跑来数落我,是我想去的啊?”“那你不能嫁给我啊?”刘非脱口而出,有些后悔。可阿如好像没有意识到,“嫁给你?怎么可能?他宁愿把我嫁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家,都不会把我嫁给你们姓刘的好不好?你给我走啊!我自己嫁人,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刘非走了,阿如终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哭了。薄皇后看着崩溃的阿如,上轻轻的安抚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阿如慢慢止住了哭声,“多谢殿下。”薄皇后温柔一笑,那是阿如第一次见到她笑,“你若不介意的话,唤孤一声阿母吧,当年孤那个孩子若保了下来,也和你一样大了,我想听。”
阿如唇瓣动了动,终是唤了一声,“阿母。”接着又扑进了薄皇后的怀里,哭了。
阿如终是嫁去了匈奴,带着楚服,在那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这天薄皇后替她梳好了发髻,她在宫中拜别了一众长辈,却始终没有看见窦婴。在经过魏其侯府的时候,魏其侯府大门紧闭阿如喊了一声“停。”众人便停了下来,阿如下了鸾车,在魏其侯府门前跪倒,吐字清晰,“倩,幼丧母,蒙赖大人悉心照料,得以成人。今女不孝,远嫁和亲,不能尽孝与大人膝前,不敢求大人原谅,但求大人保重,不孝女倩,拜谢!”说完,便磕了两个头,随即不舍的地上了鸾车。
窦婴一直隔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窦婴出来的时候,阿如的车驾已经走远了……
“我的阿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