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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新生

从月雾溪谷回到第二威尼斯后,雅鸾的新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身上的伤口慢慢地痊愈,雅鸾也渐渐地适应了夏湮岛的学习生活。

夏湮岛上是一种安稳的平淡生活,虽然雅鸾再也不能像曾经住在巢榕上时睡得那么香甜,常常会在半夜惊醒,但她也就拥有了可以练功的每个清晨。

展翼环绕夏湮岛周边十圈后,攀上高红树稍与四周的风元素共鸣,再控制阅雾转换不同的形态,就差不多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营养搭配均衡的食物总是换着花样更新,并且星尊会根据每位门徒的体质情况,针对性地提供给他们。饭后休息一段时间,接下来是理论知识的学习课程。星尊会在书房或中庭里亲自授课,讲述各族灵类的相关常识,包括灵类各族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有时也掺杂着一些神使们的科学知识。

饱足的午饭后,到下午的学习时间,门徒们会随机结组对战,从实战中学习掌控本源力的诀窍。这是一天中最累最充实的课程,比起前辈来,雅鸾总要更加专注才不致受伤。而因为带着她这个小拖油瓶,和她结组的小队往往会输,这让她有挫败感的同时,更坚定努力。

晚饭后就是门徒们的自由时间,星尊钻进书房后轻易不会再外出。大家就凑一起玩“乐园计划”的游戏,星尊为她吹制的玻璃模型活灵活现,和大家的模型们摆在一块格外和谐。随着星尊减少了外出计划,往日总在自己房间里补觉的密卫辛渊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家身边,有时也带着他的玻璃模型加入战局。雅鸾曾以为辛渊是个不爱讲话的高冷魔灵,熟络后才发现他很好相处,有时也常讲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除一些秘闻外,辛渊与大家几乎无话不谈。

这样规律的作息总让雅鸾忽视时间的流逝,直到某天听星尊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120龄的重要生日即将到来。

这件事也就突然升级为家中近期的大事,眼看着大家因此都忙碌了起来。

而命运给予雅鸾的120龄生日礼物,是一个梦,准确地说,是一个梦返。

这种从母亲馥雀那里继承来的能力,总为她带来极乐星之上生灵对发生过的往事的记忆。这一次,完全随机不可控制的梦返在她120生日前夜,带她回到了月雾溪谷。

在这场梦返里,她亲眼目睹了辛渊与星尊曾经刻意向她隐瞒的真相。

一个暗灵入侵后,如炼狱般残酷的月雾溪谷。

透过这段似乎是某个受难羽民的记忆,雅鸾先是从拥挤的白屋房区被暗灵的号角声惊起,随着紧密挨着的长队洗漱、咽下粗糙处理且限量的饭食,开始一天的工作。

所做的工作主要是一些繁重的体力劳动,暗灵召回源维灵火后,奴役羽民来清理,并重建废墟般的巢榕。失去家园的羽民们排着队,展翼过的羽民脖子上拴着锁链,蒙着眼罩,被暗灵牵引着往巢榕顶部运送木材等货物。还没展翼过的羽族青少年则被绳子拴住脚腕串成一排,沿着藤梯攀援而上,运送一些稍轻些的物资。有些到了展翼年纪的羽民孩子,也不被允许登上云台俯冲展翼,雅鸾在梦返中依稀认出那其中就有世鹦。

世鹦不再像之前那样骄纵跋扈,或者说意气风发。在盘亘的藤梯上,搬运着杂物,世鹦蹭了些灰尘的脸庞依然俊俏,明亮的眼睛里酝酿着一种仇恨的神情。不算太远的地方,被蒙上眼睛的臣鹮正随着队伍展翼飞过。

世鹦看起来似乎正有所预谋,没过不久,雅鸾就知晓了她的计划。

“啊呀!”

一声痛苦的喊叫从世鹦的喉咙里溢出,接下来她就带着前后排的羽民一起摔倒在藤梯上。

这样突然发生的混乱,搞得暗灵守卫们都停下驱赶羽民的工作,围过来查看情况。被安排走藤梯的都是还没展翼的羽民少年,本就年龄稍小的他们一直承受着高压,这一摔成了引爆崩溃情绪的触点。跌成一团的小羽民们顿时开始哭闹着,再不管什么可怕的暗灵守卫,放肆地哭诉自己的不情愿与委屈。

这下子暗灵可苦恼了,善战的他们只擅长处理直接的问题,一群大哭的羽民小孩可真是打也打不得,劝也劝不住。更何况附近爱子心切的成年羽民听到孩子们的哭声,也不顾什么控制,纷纷挣脱拘束服和眼罩围过来查看情况。

世鹦混在其中边假哭,边从交叠的手臂缝隙里观察着面前这一切。意识到附近这几个暗灵没有注意到她,她取出藏在鞋底的锋利石片,悄悄割开捆住手脚的藤绳。臣鹮的队列此时也停落在藤梯上,距离世鹦不算远,她灵巧地闪避开周边暗灵守卫的目光,趁乱解开他身上的禁锢,拉着他的手向外跳出,隐没在半朽的巢榕树影中。

“世鹦你?”

在下坠之前展翼带世鹦飞起的臣鹮,像儿时一样依旧搞不懂世鹦的想法。这段时间的劳作使臣鹮瘦了很多,他此刻满脸疑惑地问她。

“你不恨吗?臣鹮,哪怕同归于尽,我也要去取了仇无禁的贱命!”

世鹦的眼里燃烧着仇恨的光,同时也噙着泪水。暗灵乱羽之变带来的惊变,完全毁掉了世鹦原本拥有的幸福生活,破碎的家庭、伤逝的亲人、痛苦的生活……怀有高远抱负的她,甚至到了年龄也没有机会展翼。

“你想去……刺杀暗灵领主仇无禁?!”臣鹮不可思议地质问她,“你有没有想清楚,世鹦,就连风皇风后也只能……”

他没忍心再说下去,沉默着抚摸自己鼻梁上的那颗红色朱砂痣。抬起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回风殿,灾祸发生后,风皇珉鸦和风后馥雀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曾经被倒吊在殿外,警示着月雾溪谷的羽民们。在身体被时光腐蚀后,他们就被暗灵草草埋葬在巢榕树下,无处可寻,甚至无法祭拜。

“我们等天黑后偷袭她,总有胜算吧?”

世鹦取下手镯,拿在手中给他看:“臣鹮,我母亲曾机缘巧合下获得过先王赏赐的阅雾,虽不多,但足够化成一把小匕首,我们就去试试,下场再惨,也不会比现在这情况惨到哪里去。”

臣鹮凝视了她一阵,终于缓缓开口:“从小到大,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陪在你身边,这次也一样,我还是无法拒绝你。”

仰头看向她最信任的邻居哥哥,世鹦露出久违的笑容。她圆圆的眼睛笑的时候会弯起来,很像一只妩媚的猫。可她头发乱乱的,脸也脏脏的,不是从前那个骄纵的天之骄女,反而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臣鹮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整理好她乱糟糟的头发,轻声安排道:“你还没有展翼,我先带你飞去巢榕树顶,暗灵很少去那里巡逻。我们找个地方藏好,休整一下,天黑后等仇无禁就寝后开始刺杀行动。”

梦返似乎是碎片化的记忆,跳跃的下一帧已是夜晚。

仇无禁在侵吞月雾溪谷后,住进了历任风皇风后的居所回风殿,并按照自己的喜好彻底重新装修了这所原本古朴雅致的宫殿。

当怀揣着刺杀计划的羽民少年与少女,避开不多的暗灵巡逻守卫潜入回风殿内,挑高的房梁就成了巧妙的掩体。殿里熄了灯,却有幽紫色的火光夜明。源维灵火从某方面来说是最忠诚的守卫,它们如同捕猎的蛇般沿着宫殿的墙沿四下游走。

“这些源维灵火倒是有点难缠,它们可以自主追随附近的灵类,我得去引开它们,”臣鹮轻声嘱咐,“世鹦,你千万小心。”

世鹦看向臣鹮眼底,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腕:“你也要小心。”

展翼飞离房梁,臣鹮尽量压低了声音。故意泄露的本源力吸引着周围的源维灵火,蜂拥而至追随着他的行动轨迹,他就引带着这些有思维的鬼火钻进巢榕的叶片深处。

与此同时,世鹦看准时机跳坠到仇无禁的床寝上,死死骑坐压住她的身体。趁仇无禁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另只手挥起阅雾疯狂地向她头脸处狂刺而去!

跟随着她刀口刺入的痕迹,并不见血,却有一团团源维灵火从伤口处涌出。仇无禁被刺伤的面孔狰狞无比,她睁开眼睛,带有嘲笑意味刺耳质问:“小家伙,你以为,我一直都没发现你们两个吗?”

虽然有着殉国誓言的保护,源维灵火碰触到世鹦的皮肤便随即熄灭了。但火焰的温度仍然灼伤了世鹦的双手,鲜红的伤疤与水疱从十指蔓延到两臂,她痛苦地尖叫出声,跳开到一旁。

这一时兴起制定的刺杀计划确实草率,也确实天真。但世鹦来之前就早早做好了觉悟,耐着蚀骨的剧痛,她咬着牙叫骂:“仇无禁,你这个阴险毒辣的丑恶毒妇,杀你才是脏了我的手!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都痛快点,别让你老娘我等久了。”

“哟,小丫头牙尖嘴利的,舌头上长刺不如让我剃了好。”仇无禁没料到面前这个长相秀美的羽族少女确实是不好惹的材料。无奈殉国誓言制约了她出手,刺进世鹦嘴里剜了好几下的刀只稍稍让她嘴里破皮流了些血,舌头是割不下来了。

仇无禁扯住世鹦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这个羽族女孩倔强的仇视眼神触动了她遥远的记忆,很多年前,仇无禁总能在镜中看到那团藏匿于眼底的恨意。

轻笑一声,仇无禁捏住世鹦的后颈,不理会她死命抗拒的双手打在皮肤上的痛感,一路扯着她走出寝殿,来到离地数百米的平台上。在那里,臣鹮正被四个高大强壮的暗灵守卫扣押着,跪倒在地,无法挣扎。

“臣鹮!他们有没有怎么样你?!”

“世鹦,你受伤了!”

再次见面,同时问出口的关心,让处境不妙的两个青梅竹马更感悲凉。

“看来是一对苦命的小鸳鸯,别摆出一脸生离死别的丧气表情,我没想着把你们怎么样,”

仇无禁捏着世鹦的脸,一侧嘴角斜扯出一个弧度,

“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或者说是欣赏这股子不要命的愚蠢。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你就能带着那边那个羽族男孩一起平安活下去,甚至还可以拥有无上的荣耀。”

世鹦狐疑地盯着仇无禁,她完全无法预判这个毒妇的行事轨迹。

“前提是,你先要活着上来。”话音未落,仇无禁一把将世鹦从回风殿的平台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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