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将刘卿长从颜色猜想的死结中拉出的是江墨兰悦耳的声音。
当凑热闹看“天师”的人群散去,刘府的大门前街道再次回到以往的冷清。
“兴趣相投而已,很早以前就一直幻想有个会法术的朋友了,更何况对方心性不错。
如今发现这个世界真有那些个神奇的存在,以后还是到处多走动为好。”
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转过身去就打算回到府邸之内,向前行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江墨兰一直站立在原地。
“我妻?”
疑惑间刘卿长又回到江墨兰的身旁,但以往能够立刻回应的呼唤,如今得到的却只是一副认真的神情:
“当真不是因为妾身类属妖族,面上行拖延之策,心中想要寻求脱困之法?”
“怎么可能呢?呵呵...”
刘卿长将仅有的一点点心虚死死的压在脑海深处,干笑两声又解释道:
“之前不是都已经讲清楚我妻一不图财二不图命了吗?”
“那么可是仰慕长生之法?”
“有倒是有一些,但主要还是觉得燕贤弟古道热肠是个可交之人。”
刘卿长停顿了一下,复又补充道:
“如果我妻亦有长生法,也是不甚欢喜的,哈哈...哈哈...”
本就带有些许刻意的笑声很快就尴尬的停了下来,对方的眼神上辈子他经常看到,那是上级领导下来视察时常有的“有猫腻”专用眼神。
江墨兰凤眼微微眯起:
“妾身的长生法倒是不甚适合夫君,不过既然不是惧怕妖身。那以后我们夫妻二人便常居刘府,一应外出事物就交给下人们去处理可好?”
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唾液,刘卿长心中压力山大,扯了了胸前的襟口脑筋开始飞快的在继承来的记忆中寻找开脱的借口:
“这个...刘某自幼便是读书人...
那个...自当治经讲学,或习孔孟之道、或以诗词歌赋修身养性,自当...自当...巡礼四方,以践所学的道理对吧。”
江墨兰再一次没有任由自家情郎伸出的手所牵住,反而稍退身形,围着刘卿长转圈踱步、上下打量。
直到被盯到浑身刺挠,内心发毛的刘卿长只能随着对方身形不断转头,突然急中生智道:
“难道我妻不希望自家郎君是个文坛贤才,国家栋梁吗?正因如此刘某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明年郡试一展宏图啊。”
随着话语到了最后,江墨兰绕圈的步伐逐渐缓慢,刘卿长几乎感觉到自己快要说服对方了,语气愈发慷慨激昂。
但在所有话语临近结束的一刻江墨兰似乎又变得毫不买账,反而注视过来的眼神愈发深沉难测。
局势就这么僵持了下来,直到片刻后一滴冷汗自刘卿长鬓角滑落,虚弱的双腿在衣襟前摆之下瑟瑟发抖快要支撑不住时江墨兰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轻轻一叹:
“唉...且不论夫君你一开始结巴的语气,在谈论燕、贤弟时尚且坦诚和往常一般都是看向右下侧思考后再回答。
再在说道‘治经讲学’时却目光空洞盯着前方,想必这只是编造出来隐瞒真实意图的谎言吧?”
江墨兰鼻翼轻轻收缩,做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继续说道:
“‘巡礼四方、践所学道理’时眼球又左右来回晃动,是觉得妾身强行会要求夫君久居刘府后院而感到不安么?
还有之前回答妾身提问时那个很明显的吞咽动作了,吞咽代表着夫君您害怕了么?”
“夫君你刚才上眼睑轻微提升,瞳孔向旁边躲闪了一下,嘴角微微后咧,是很惊讶么?”
江墨兰搀扶着似乎站立不稳的刘卿长开始向刘府之中走去,但与之前亲密的姿势不同,两人这次有着明显的间隔。
“而在夫君突然说起‘文坛贤才’直到‘一展宏图’的后半段,眼睛眯起嘴角咧开却又下唇后收的展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这是一个大部分人类快要得逞某件事物时的表情。”
此时的刘卿长直觉得头皮发麻,跟随着江墨兰的叙述逐一回想自己当时的心境无一不是如其所诉、分毫不差。
刘长生,你的记忆可没告诉我老婆她会读心术啊。
没被搀住的右手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顺带捏了捏鼻梁两侧,刘卿长试图尽可能的将整个事情搪塞过去:
“我妻真是冰雪聪明,观察入微。
只是千人千像,况且刘某身子骨还有些虚弱略感疲乏,自然与常人不同。
对于贤妻我是绝对信任,或许有些许口误也不过是现在精力不济,有什么事情我们日后再议如何?”
此时刚好走到之前燕赤马之前斗法的法坛旁,江墨兰停下脚步再度恢复认真的神情看了过来,刘卿长也暗中咬牙一动不动与之对视。
片刻后江墨兰似乎终于软下心来:
“也好,妾身现在只想再向夫君确定一件刚才的事情。”
“但讲无妨。”
“夫君之前说明年郡试定要中举一展宏图可对?”
“固所愿尔。”
“那如果科举得中,夫君又有何打算?”
“暂时...没有定论,科举也非易事,如今就想着高中之后似乎有些好高骛远?”
刘卿长停顿了一会:
“假设得中,接着便是举为官员或留任中央,或造福一方”
江墨兰的目光终于错了开来,眼神开始晦暗不清,一脸兴致缺缺的示意一旁跟随到如今的管家刘福:
“你来说吧。”
刘卿长顺着看向身后的刘福,但在自家少爷的注视下,本是肩负老爷托孤遗愿的老管家此时却呐呐不敢言。
抓头闹耳半晌后,才将本应是喜事的消息以低落的语气提醒道:
“今年郡试已经放榜出来了,少爷您是经南第四,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了。”
刘卿长:“这...”
“自从夫君醒来就好似变了个人似得,口口声声说夫妻之间要坦诚,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与我。
墨兰虽为妖身,但亦知‘生世不谐,作太常妻。一岁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斋。’的故事。”
江墨兰收起黯淡的眼神,及地的裙摆用手抄起,高抬腿单脚蹬在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法坛上。
纵使言语之中的悲切显而易见,但仍有山中大王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你与我自是天作之和,但如果刘郎你打心底真的不能接受这婚事,今日里写下休书一封,我江墨兰自然不会行下贱之事再来纠缠刘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