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窗户透过一阵阵馥郁香气，流转在淡雅芬芳的花丛间，将屋内的凛冽杀气冲淡了几分。
段铭澈一袭深蓝色衣袍，面色阴沉地坐于书桌后。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仓惶凌乱，比起室内的静谧阴沉，显得极其突兀。
“参见吾皇！”
一夕之间，段铭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经历了这番明争暗斗，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懵懂少年，言谈举止多了几分王者的淡定。
“皇上，是否要派兵进驻京城？”洛言利站在桌边，幽深的眼眸盯着眼前的段铭澈，空气中弥漫着大战之前的肃杀气息。
这位皇帝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即使心乱如麻亦能完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作出稳妥的决策。
他，完全不似在京城时那般懦弱昏庸沉迷女色，威武凛然，宛如挣出牢笼的苍龙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清眸疏离冷傲，没有惊起一丝波动，许久方才缓缓开口，转向洛言利的脸说道，“不必！出师无名，若是惊动了京城百姓，难免乱了民心。”
灿然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却更显阴郁。
“皇叔可有什么好对策？”
段铭澈看向瑄王爷，咄咄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本奏折上，京城来了消息，夜凌晋升夙亲王，掌控整个京畿禁卫军。
这个消息无疑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太后要趁机夺权，意图暗中刺杀皇帝辅助旭王登基。
洛言利对目前的状况颇为担心，他身为布防将军，所有的军力是为了保卫国之重镇，一旦因为京城变故而转战异地，靖州就会成为敌人的盘中餐，不仅牵制了南蛮诸国，还要防备异心臣子借机造反，所以就算京城动，他也不能动。
“皇上，靖州乃是边防要塞，南蛮诸国若是借机攻打我国边境，一旦我们分散了兵力，那么整个南路城池必然会被他们顺势夺下。”
段铭澈点头，很是赞成洛言利的谏言，但他身边能够相信的臣子少之又少，洛言利若是把守边塞，那京城一方就会成为太后的囊中物，他的权力岂不是就这样被架空了？
段铭澈低头，心中不免忐忑不安。黯然的眸光也满是愁伤，但那光芒只是一瞬间划过，在此抬眼便不见了之前的哀伤。
“启禀皇上，如今朝政虽然由太后把持，可仍有夏侯相爷一脉可以与之抗衡，为今之计，我们可以选择与他们联合，把夜家的势力一举拿下。
“你的意思是？”
瑄王爷走到段铭澈的面前，用手指沾了些茶水，缓缓写下四个字。
“借刀杀人？！”
段铭澈看到桌上氤氲开的水渍，猛地抬起头，对他的这个计策不甚理解。
“没错。既然太后的势力我们必然要除去，夏侯家自然也不能放过，为何不趁此机会一箭双雕？”瑄王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段铭澈，却发现他的手微微一颤。
“那便是说，我们只要暗算其中一方，把罪责嫁祸给对方就可以了？”攥紧的双拳隐隐显出青色脉络，青紫交错的痕迹突兀地显现出来。
瑄王爷点头不言，看到段铭澈质询的目光，方才缓缓开口，“夏侯一族以夏侯宸为首，他的城府颇深，且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这棵大树暂时不动为好。唯有夜凌，是最好的突破口。”
“夜凌？”段铭澈知道，太后与夜凌乃是姑侄关系，拿他开刀最好不过。
“洛将军以为如何？”
洛言利沉默不言，目光停在瑄王爷的身上，许久没有离开。他与瑄王爷并不相熟，即使在京城时也不过点头之交，虽然知道他深得皇上信任，可此番相交让他看到了这个男人心思深沉，此番计策必定已经构思了很久。
“此计甚好，微臣驻守边塞不适回京，此番皇上回京，可由定州督抚楼蔚然出兵保护。回京之时，先由定州军在城外五里驻扎，根据情势再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定州督抚？”
段铭澈执政不久，并未听说过这个人物，此时见洛言利极力推荐他，不免有些担心。
“皇上请放心，楼蔚然是前朝武将楼正宇的儿子，楼氏一族忠心可鉴，此人性子沉稳堪当大任。”
洛言利在征战时与此人为衣袍兄弟，同生共死，患难之交，对他的为人也极为敬重。
听他这么一说，段铭澈放心不少，这才看向瑄王爷，“皇叔，就依洛将军之计，由定州军驻军京城，若是京畿禁卫军趁势造反，也可交由楼将军剿灭反贼。”
“皇上英明！”
洛言利和瑄王爷异口同声说道，恭恭敬敬地施礼。
段铭澈这下才算松了一口气，面色一缓，“洛将军可查出来，是何人刺杀褚相的？”
洛言利摇头，“褚相前一次遭遇刺杀，虽然性命无忧，可毕竟身体受了重创，此番我前脚刚离开济城，就接到手下禀报，说夜半之时褚相又遇刺杀，经过大夫诊治已经没了气息。如此看来，此人必定对褚相恨之入骨。”
两次刺杀？
段铭澈实在不明白着其中的蹊跷，满是疑惑地问：“褚相平日为人很是谨慎，朕也不曾听说过他与人结了深仇大恨，怎么对方却要置他于死地？”
洛言利神情微敛，漠然接口，“褚相身居京畿要位，更是太后赖以倚重的大臣，臣之前就曾怀疑过是夏侯相爷那一边下的手，可没有具体的证据表明是他，所以微臣也不好下定论。”
“夏侯相爷的父亲就是先帝的心腹，几十年来忠心耿耿，堪称臣之表率，但经历了这么多年，难免因权势而生了异心。此人，不可不防！”瑄王爷一把将杯子放在段铭澈的面前，语意深沉地说道。
对于他的提议，段铭澈没有反对，甚至还连连点头，微微抬眸，话音里带着不悦的情绪，“皇叔说得极是，功高盖主必生异心，更何况经历了这么久，夏侯一族在朝中的权势实在太过庞大，除掉他实是早晚之事。”
听到这话，洛言利脸色微变，默然不语，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冷，额上甚至浸出细密的汗珠。
许久，段铭澈才轻笑着站起身，冲着他们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将军府了。”
忽而，他转过身望着洛言利，将声音压低，“洛将军，你还没回府吧？令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