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带着芳草的微甜气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折射着晕暗的月光,七七的耳边响起那人的呼吸,甚至还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薄衫锦缎,袖口上翻起的褶皱紧贴着她的颈子,丝滑得不似常人穿的衣衫。他是什么人?七七的脑中迅速地思索着,试探地说道:“奴婢是奉命前来听从调遣的。”
他似乎并不太相信七七的话,手中的力道并没有松开。微沉的声音透过她的耳膜传入,一时间竟让她觉得后心发冷。
“哼——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只要问问那个人便知道。”
她豁出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就不信这个人在后宫就没有同伙!
“咦?你是他派来的?”
“正是。”
“有何凭证?”
“没有。”
“那我如何相信?”
“主子一向严谨,自然不留下把柄,他只说,夜半时分只要听到那个曲子,便可至此听从调遣。”
等了许久,七七才觉得颈上的刀慢慢松开,身后的人才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只一眼,就差点让她晕死在当场。
竟然会是他!千算万算,她没想到竟会是他!大半夜的在后宫里随便出入,想也知道他的身份不会简单。
“他什么都没说?”
“侯爷只命奴婢在必要时听从您的安排,其他的事情并未提到。”七七思绪转得极快,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与他在酒馆出现的夙曦侯,只是她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少年竟会是……
“你在谁手下当差?”
“侯爷有命,奴婢的身份就算是您也不能说。”上了贼船,她可就下不来了。
“什么?!他把我当什么了!”
七七赌得就是眼前的少年与夙曦侯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嫌隙,依那****所见,夙曦侯是幕后的主使者,而他则是计划的得益人,虽然彼此牵制却互不信任。
“侯爷自有他的安排。”七七看他气得脸色发青,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身份不凡,但性子到底是轻率些,若不是有夙曦侯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只怕他什么也算不上。
僵了半天,他才退开两步,冲着七七挥挥手,“你走吧。”
七七环视周围,却看不到刚才与他谈话的那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是!”七七乖乖离开,临走时还瞥了瞥桃花林深处,依稀间似乎看到了一块暗色的衣袂翻转。
只等她走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今个晚上真是受益不小,想不到夙曦侯竟然埋了这么深的阴谋。或许,那个阴谋和夏侯宸还有关联,甚至可能还关系到她四哥。
七七沿着来时的路线向回走,眼见着快到了静修苑的大门口,却看到一群禁卫军执着火把围在外面,而院子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叫嚷声。
她紧贴着围墙,趁着那些人不备,一个翻身飞入院内,趴在草丛里不敢动弹。
出来前幸好她贴身放着人皮面具,此刻倒也收拾利索,正瞧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被那些人驱赶到院子里,她才趁着大溜一同混了出来。
只见一个头戴凤钗,胸前挂着翠色玉珠的女人端坐在石桌旁,她周围的侍卫高举着火把将她的面容照的通红。
七七还没看清她的容貌,就听见屋内响起惊天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声音酷似白日里哭喊的疯妇,而另有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放开她!”
可是,这声音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即便是华太妃出声阻挠,也依旧无法阻挡禁卫军粗鲁的动作。只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动静,还有木箱铜镜掉落的杂乱声响。
正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当口,就看见坐在中间的美妇缓缓起身,慢慢开口:“本宫亲自前来,姐姐也不愿出来吗?”
几个禁卫军侍卫拉扯着那个衣衫凌乱的疯妇,直把她拖到院子中间,那疯女人似乎被眼前的阵势吓呆了,抠着手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一双痴傻的眼睛愣愣地望着尊贵的女人,恍然间大声嘶喊起来。
“火好大——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的喊得撕心裂肺,头硬生生地磕在地上,血流满面。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吓得大气不敢喘,有些人瑟瑟发抖,似乎透过她的呼喊声想起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同样的火光冲天,同样的可怖吓人。
只是,经历过那夜的人,要么已经灰飞湮灭,要么就是被关在这里永世不得脱身。她们可以喊,可以叫,却被所有人当作是疯子,稍微有些头脑的都会沉默以对,安安静静地守在这里,不敢有任何奢求。
“太后这么晚,跑到这里做什么?”华太妃刚一露面,脸色已是微变,眼中透着几分寒意,让人看着害怕。
“妹妹知道,再过几日便是姐姐的寿辰,这不是特意前来探望姐姐,以表妹妹的心意。”
她不再称自己“本宫”,可所有人都能听出她话音里的讽刺之意。
“如此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请太后回去吧。”华太妃一副全然拒绝的样子,并不给她任何颜面。
“妹妹听闻,皇儿十分挂念姐姐,想趁着姐姐寿辰的日子大肆操办一番,可依着妹妹的想法,皇儿年岁尚小,而且才刚刚执政,免不了要因为这场寿宴得罪些朝中权臣,以姐姐的分身……实在是……”
华太妃眉峰一挑,迎着太后走去,“你当我是傻子吗?皇上虽然刚刚执政,可这权力不都在太后手中握着吗?况且,民妇避世多年,早就不再参与朝里的事情,太后实在是多此一举。”
“哼——华太妃,本宫敬你一声姐姐,已是给足你面子了,你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一个太妃的头衔,够你活得衣食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