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愣在那里,看着锦画与夏侯宸之间亲密的动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久,她才回过神,“我……我去熬药……”
锦画冲她莞尔一笑,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而夏侯宸却只是沉着脸看她逃也似的冲出院子,双拳不自觉地攥紧。
等七七跑远,夏侯宸才神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传个消息?”锦画看到一旁的石桌上摆着水果,伸手拿过来就要喂他。
夏侯宸见她一番无心之举,倒也不再说什么,侧过脸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不再说话。
许是看他突然冷了性子,锦画沉默了,半晌才喃喃说道,“你不希望我来是吗?”
她注意到了,平日里对她温柔无比的夏侯宸,此刻也无话可说了,好似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不耐烦。
“怎么会?”
夏侯宸缓缓气息,淡然笑道,“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实在不该来的。”
“是吗?”锦画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脸色有些发白,“是怕我打扰了你的好事吧?”
夏侯宸听她这么一说,一怔之下,心情有些复杂,可终究没有说什么。
她却“噌——”地一声站起身子,仿若慌了神一般后退几步,静默许久才冷然一笑,“哼——你怕了吗?怕我点破你的心思吗?”
“够了!”夏侯宸低喝,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锦画。
见到此景,锦画的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之色,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如今是什么情形?容得你在这里儿女情长吗?别忘了,你有无法推卸的使命,不管多长多久,都无法逃脱的责任!”
“我没忘!”他猛地低吼,愤然的目光落在锦画的脸上,一时间仿佛透过她的面容看到了那个男人斥责他时的模样。
“宸,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从出生的那日起,我们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你八岁时被师傅责打,十二岁远游蛮夷各国,十六岁血战疆场,每一次受伤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如今……你却为了她想要赶走我?”
锦画的脸上淌下两行清泪,瑟缩着身子低泣着,她无法忘记这些年与他相伴的每一日,就像是交缠的两根枯藤,彼此之间生死相连的默契,如今这一切就这样轻易被割断,她如何能平静地下来。
“我没有……”
尽管夏侯宸极力掩饰自己的谎言,可终究无法骗过相伴这么多年的锦画,捅破了这层窗纸,他和她是否还能回到以前?
“不管你现在在意什么?忘掉!不要再想起!好好完成你的使命,这才对得起我,对得起所有在乎你的人!”锦画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将最残忍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
没错,他无法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本是一刻比冰还冷的心,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而融化?
“不要说了……我明白!”他痴愣着,一时间刀刃般凌厉的眸子恢复了常色,眼神中夺了一份锐利和专注。
时间似乎一下子漫长了许多,他们相对无语,竟不知此时的静默无声已经才心底划下了无数的伤痕。
“宸……”锦画猛地冲到他面前,顾不得女儿的羞怯,吻上他的唇,执着的目光死死地纠缠着他。
一霎那,似是听到冰破的声音,七七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两个缠绵相眷的身影,不知不觉中抓紧了药碗。亦是震惊,亦是茫然,心微微一痛,针刺的感觉从双手蔓延在全身。
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下子全都倒进了体内,七七神色复杂,看着眼前拥吻的一对壁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轻轻拂过脸颊,才察觉到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泪。
一滴,两滴……直至再也忍不住地流着,她甚至都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流泪。
双手一抖,竟再也抓不住那光溜的碗边,只听到“啪——”的一声,整个碗已经掉在了地上,也惊醒了那两个人。
“七七……”夏侯宸推开锦画,看到七七站在院门处,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他们,不禁一阵心悸,只想冲过去安抚她。
人还没站起来,就被锦画先一步挡住,而那个翠绿色的身影却惶惶然地冲了出去。
夏侯宸跌坐在椅子上,明明气恼着锦画的恣意妄为,却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那人影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才面无表情地说:“这下……你满意了?”
锦画转过身看着他,一瞬间仿佛觉得,与他的距离隔了好远好远。惊诧于他骤然之间的转变,心底升起一股恨意,哑然说道,“呵呵——此刻说得好听,难道这不也是你的目的吗?”
他们如此相似,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相互纠缠的命运,彼此间的依赖和支持,就是他们曾经珍视的一切,如今也随着那抹倩影的消失彻底殆尽。
缓缓站起身子,夏侯宸抚着栏杆向前走着,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心底深处疼痛无比,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受了重创一般。
锦画连走几步,刚要扶住他,就被夏侯宸挥开,“也许曾经,我的生命中只有你,可如今……只怕再也回不到以前。”
锦画的面容一僵,看着他站在风中冷然的身影,心底升腾起淡淡的绝望。
何曾几时曾经冷酷的他竟也有了一份柔情,何曾几时那般狂傲的面容也多了一份笑意……那如春风一般的笑容,竟一点一滴地改变了他……
夏侯宸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望着锦画,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锦画的心微微抽痛,这才发觉此刻的夏侯宸恢复了曾经的样子。
“去查清楚最近京里的情况,尤其是夜凌的动静。”
看着夏侯宸慢慢远去的身影,锦画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只觉得那转眼离去的那一瞥,竟是对她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