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去歌颂,那一定是人之初的那份赤子之心,毫无顾忌地笑,毫无形象地哭,那个最真挚的自己总是在成长道路上渐行渐远。我们成长着,我们慢慢忘了自己是谁。李渊时常怀疑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被任何人爱,他不爱任何人。
披萨热过了,端上桌,还飘着热气,看起来可口,水果是罐头里的,肉松也是,这份食物和制作它的主人一样,保质期非常短。
李渊并非真心想挽留,不过一句客套话,张晓萌却当了真,于是只好顺水推舟,有人陪自己过新年未尝不可。李渊脸上带着笑,客客气气的,像一张笑面虎的面具,套在了脸上,撕也撕不下来,因为连筋带皮,一撕下来会血肉模糊。
张晓萌是不会看有潜台词的脸色的,她以为李渊愿意她和朱盼留下,她也巴不得,现在正开心地吃着李渊亲手烤的半成品披萨,津津有味。
朱盼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借口上厕所去了卫生间。朱盼给江一齐打了电话,告诉他地点,让他来接张晓萌。朱盼打从第一眼看到李渊就瞧不上他,自然不希望张晓萌对他越陷越深。
张晓萌和李渊独处了,她自以为两人算是“朋友”了,掏心掏肺地关心起他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工?为什么不回家吃年夜饭呢?……”张晓萌尽量吃得优雅,每次都是吃完一小口了再发问。她对李渊的好奇像无底深渊。
李渊脸色渐渐淡下去,没了笑意,没了表情,他眉头皱得像一条拧紧的毛巾。李渊的头低着,他不知道看哪里,更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前这个单纯得有点蠢的女生,于是他换了话题:“会不会喝酒?陪我喝两杯!”
张晓萌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来没有喝过酒,但她暗恋的人邀请她喝酒,要和她把酒言欢?要和她推心置腹?张晓萌不知是什么心情,她答应了,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概。
朱盼从卫生间出来时,两人已经倒好了酒,白色泡沫汩汩地涌出来,像张晓萌沸腾的情绪。朱盼将张晓萌的酒杯端起了,毫不客气地一口干了,她抽了一张纸,擦擦嘴,豪气冲天地说:“喝酒不喊我?张晓萌你会喝酒吗?一边呆着去!”
“我……”张晓萌哪里能够领会朱盼的用心良苦,只当她不愿意李渊同自己喝酒,多少有了一些醋意,但确实没喝过酒,回答起来没有底气,只是结巴,“谁没个第一次,我今天就喝一杯。”话一说完,端起李渊的杯子就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喝完还把杯子倒过来,“看,我会喝酒!”
啤酒的味道真不怎么样,第一次喝的张晓萌只觉得像是往喉咙里在灌洗碗水,五官都是嫌弃的表情,她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脚下像是踩了棉花。
李渊自顾自地笑起来,一个不让喝的朱盼,喝得霸气;一个不听劝的张晓萌,喝得可爱。李渊把两个杯子又倒满了酒,他一个人连干两杯,高兴地说:“谢谢你们陪我过新年!我很久没这么开心地笑了。”
张晓萌忽然站起身来,歪歪扭扭地走到李渊面前,一屁股跌坐在李渊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哇”的一声痛哭流涕起来,边哭边抚摸着李渊的后脑勺,还大声说着:“你太可怜的,没有爸爸,连妈妈也不管你了吗?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朱盼被吓得呆住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张晓萌是喝醉后赶紧从李渊身上把她拉起来,正巧江一齐进来了,目睹了发酒疯的张晓萌,赶忙去帮忙朱盼,二人合力把张晓萌抬到了卡座长椅上躺下。这时的张晓萌已经有些不省人事。
江一齐闻到张晓萌嘴里呼出来的酒气,气急败坏地对朱盼吼道:“谁给她喝的酒?她酒精过敏不知道吗?”他自动忽略了一旁的李渊,并不理会他的欲言又止。
朱盼受不了气,回道:“你冲我吼什么?是她自己不自量力要喝酒的,谁要她喝了?”
江一齐不再多问,撸起张晓萌的袖子,仔细检查她手上和胳膊上是否有红疹。还好,没有发出来。小时候他无意中将酒精泼到张晓萌身上,当场就害得她酒精过敏,酒精所到之处全是豆大的红疹,吓得江一齐哭了好久,以为自己害死了张晓萌。
李渊心生愧疚,他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险些害了张晓萌。李渊走到江一齐身后,想离张晓萌近一些,小声问道:“没事吧?是我让她喝的,我不知道她酒精过敏。”
江一齐的心被刀剜一样疼,他强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以后请你离张晓萌远一点,她碰到你只会倒霉!”
李渊觉得讽刺,冷笑道:“谁故意碰到谁还真不好说,像她这样的女生,我不屑于花心思去碰到她。”话已出口,李渊后悔也来不及,他自然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可张晓萌并非他所说的那样不堪,他又一次口是心非。
江一齐实在怒不可遏,转过身对准李渊的脸就是一拳。朱盼如果不是要在一旁照顾着昏睡的张晓萌,真想冲上去给李渊一巴掌。李渊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大男生扭打起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晓萌吐了……”朱盼急得大叫,她的脚上全是张晓萌的呕吐物,所见所闻让她立即反胃。
江一齐马上停了手,慌忙拿出纸巾给张晓萌擦嘴擦衣服。张晓萌侧头吐完后又一直叫嚷着:“李渊,你太可怜了!你开心就好!……”嘴里心里碎碎念的却不是身边的人。
此时李渊已经去接了热水,他递给朱盼,眼神里有一丝恳求。朱盼瞪着他,没好气地说:“像你这种人,谁又愿意对你花心思?你少自以为是,张晓萌对你不过只是同情!别拿她的善良当愚蠢。”
李渊不再多言,他心里暗笑:像我这种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