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她一手提了提被子,另一只手还露在外面不知如何安放。
柳无涯瞧着她,握着她的腕把她的手臂放回了被子里,还替她掖了掖被角。
花想容只剩一个头还露在外面,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
“别动。”柳无涯出声,然后端了桌子上的茶壶开门出去了。
“?”
“我没动啊?”花想容清了清嗓子,火烧一般的钝痛压在喉咙处,她一脸懵,不想帮忙直说啊,不仅不帮自己倒水,反倒把自己的手塞进被子不让她动,还把茶壶拿了出去?
花想容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随之而来的便是从四肢百会一同涌上来的钝痛,在府衙撒野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挨了多少棍子,受了多少伤,那个时候精神紧绷,全靠一股不甘心撑着,现在那根神经撤走了,身体的感知也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闹府衙,脑子一热就做了,现在想想真是蠢到外公家了,她只是见到了盖着写有云裳名字的白布,还有一具她根本认不出的尸体,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花家小姐花想容像是一个疯子般大逆不道砸了府衙挂了三十年见证三十年的‘明镜高悬’。
她愣愣的想,自己可是坏了自家将军父亲的名声啊。
她装病出宫,欠着臭屁太子的人情,不远万里的回来。
为什么?
她只是想见云裳啊。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听见门吱嘎一声开了。
她转过头,看到那人一身血色逆着光走进来。
柳无涯把手里的茶壶放下,俯身倒出一杯水,茶杯是白瓷的,隔热,刚刚烧开的水在白瓷杯里冒着热气。
花想容转着黑漆漆的眼珠瞧他,见他倒水,便把手从被窝里拔出来,接过柳无涯递过来的水杯,花想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带着杯子中的水泛着波。
她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柳无涯替她垫起枕头让她靠着,花想容捧着泛着雾气的白瓷杯,雾气熏的她眯起了眼。
恍然间,她想起那日的云裳也是这样,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他背着阳光,拿着冒热气的安神药粥,温柔的试她额头的温度。
突然她喉头一痒,花想容剧烈的咳嗽起来,杯中的热水洒出来烫到手背,柳无涯赶紧接过,皱着眉毛像是马上就要打她一顿解气似的。
柳无涯叹气,抚着她后背替她顺气。
两人靠的近,花想容抬眼看他,突然伸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她很好奇,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一身血衣戴着面具,功夫好,医术好,说起来人也挺好的就是脾气差了点。
“你做什么!”柳无涯用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的端着水杯。
不知为何,花想容想起在芍阳谷,自己不顾一切的去抢云裳发上的簪子,云裳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手腕,皱着眉看着自己。
柳无涯重重的把她的手甩回去,放下水杯,起身去找来帕子丢在她身上。
花想容感觉得到他身上浓浓的戾气,内心里笑话自己。
自己该是太想念云裳了,昨日看寒虚予也认错,今日看这人也熟悉,花想容笑着摇摇头,该不是把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幻想成云裳了吧。
这时,门吱嘎一声从外边打开,寒虚予拎着药走进来。
“你看看这药对不对,你开的方子属实难找。”寒虚予把药包递给柳无涯。
“行了,我去熬药。”
花想容看着柳无涯转身离开的背影,心口钝痛。
她与云裳相识十五年,几乎日日见面,本以为她离开芍阳去淮安会是最长的离别,可没想到,就这么再也见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了么?
花想容腾出手去摸自己的胸口,没有摸到意料中的凸起,花想容愣了两秒,突然惊慌。
“我的簪子呢?”花想容在胸口处胡乱的拍着,又翻身在枕头下边,被子里面寻找着。
“有没有看到我的簪子啊,我一直放在胸口的!”寻找无果她翻身下床,在右脚落地的那一刻软了下去。
“小心!什么簪子,什么样子的你说说,我帮你找。”寒虚予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簪子,檀木的,很简单的什么花纹都没有,你有没有见到过,有见到么?”花想容挣开他的手,软在床边,用力的掀开床上的被子,一寸一寸的找过去。
寒虚予沉默,他并没有看到花想容所说的那个簪子,那个纤细的女人就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挺着身体去翻找一样极其普通的东西。
昨日自己帮她换衣服的时候他就没有看到花想容贴身收着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在云家或是之前就丢了,寒虚予没说,怕她在一时冲动作出什么事情来,他第一次见花想容的时候,她就孤身一人在云府,看着她从墙头跳下来踩到滚落的木桶摔倒,又看着她安静的爬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那个时候她还是冷静的,慢慢的她开始笑,笑的绝望,笑的心碎。
“起来吧,地上凉。”寒虚予弯腰扶她,花想容推开他的手,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撑着床站起来。
她踉跄着推开寒虚予就往外走。
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呢,云裳从未给过她什么东西,除了这次及笄生辰那个打不开的红木匣子,就只有这个她废了好大力气抢来的簪子了。
花想容的脚腕痛感很强烈,她一瘸一拐的迈步,身后的寒虚予动手拦她,她毫不留情的动手反抗。
她一直坚信,这个簪子对云裳很重要,只要自己牢牢的抓住这个簪子云上就会来找她的,云裳从不食言的,云裳从不说谎从不骗人的!
可是她把簪子弄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给弄丢了,云裳一定很生气,怎么办,一定是昨天大闹府衙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她得去找回来,找回来,不然云裳生气了不来找自己了怎么办!
寒虚予扶住她,劝她冷静一些,还说会帮她去找,可她听不进。
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知道,她任性,骄纵不讲理,以前这个时候云裳都会狠狠地教训她的。
云裳,你在哪啊?
你快出来管管我啊。
花想容跛着脚,用力推开紧闭的雕花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