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没有下太久,一个晚上就停了,可还是不禁让人感叹,若是这雨在来的早几个时辰,是不是这宫殿里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廖素素和嘉琳贵妃站在皇后寝宫外的凉亭里,看着忙碌的宫人来来回回抬着盖白布的尸体出来,走过亭子,也不知是要搬到哪里去。
不远处的宫殿还有细细的青烟被风刮起缓缓上升最后消失在空中,事情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宫人急急地脚步声才唤醒了这后宫里的各位女眷,这场火来的急来的大,皇后贴身的宫女太监无一生还,只剩下几个刚调过来的候在大门外的几个年轻丫鬟幸免于难,大门口和皇后寝宫离的远,若不是大火燃烧到了一定程度滚滚浓烟被外面的丫鬟发现,估计等人发现连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
一大早嘉琳贵妃便去了柳苑,然后两个人便一直站在这里,看着破败的宫殿,和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空气还是潮湿的,说来可笑,昨晚的雨下的也是那样急那样大,可偏偏就与这场大火错开了半个时辰,一阵风吹来,潮湿的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清香,偶尔还传来废墟的的烟灰味。
“叱咤后宫的皇后娘娘竟然就这般离世了,真是叫人唏嘘啊。”嘉琳贵妃精致的妆面,华贵的衣衫,站的挺直。
“唏嘘?你该高兴才是,毕竟现在这后宫在没人高过你。”廖素素面目柔和,就如她无数次站在柳苑看着门口的那刻大柳树时一样的柔和。
“我与她明里暗里的斗了半辈子了,如今,她死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嘉琳贵妃转身,不在看那被人抬着的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廖素素弯了弯嘴角,潮湿的风吹起她面上的白纱,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她不想让这位昔日的故人看到自己这张脸了。
她精于算计聪明伶俐,自小便是如此,后来爱上了皇子,当了皇妃。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一步一步,她从未觉得这是条不归路甚至从未后悔过,知道做了皇后,生了儿子,最后死去。
“她的一生可算精彩,算计父母算计姐妹算计夫君算计亲儿子,结果呢,又得到了什么?”嘉琳贵妃背过去的声音悲凉,这后宫的女人表面上风光无限光宗耀祖,实际呢,背后的艰辛苦楚又能与谁说?
“自作自受罢了,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廖素素迈步走出小亭子。
“你去哪?”
“你叫我过来无非是十多年前的那些事,我没法解释,也没法改变。”廖素素没有停步,嘉琳贵妃却大步的拦在了她前头。
“柳妃在哪?”嘉琳贵妃的面目有些狰狞,憋着一股气,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的在廖素素前路上张开了手。
“柳妃?”廖素素冷笑。
“你就这样叫她?”
廖素素那一瞬间锋利的眼神吓的嘉琳后退了一步,长长的裙摆被镶着珍珠的绣花鞋踩在脚底。
“我不信她死了。”她坚定地回视着,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廖素素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盯着她的眼神冷的可怕。
“嘉琳,我们几个自小相识,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到现在你竟然还好意思问阿柳的事情!”
“好意思,本宫为什么不好意思!害她的人又不是我!”
嘉琳双目通红,有些激动的冲着廖素素嘶吼。
廖素素低头,弯起的嘴角逐渐僵硬,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成拳,毫无预兆的就扇了面前的人一耳光。
嘉琳被打的歪过头,彻底冷静。
天上又开始飘雨,细细的,轻轻的,落在人脸上就像是柳叶划过湖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是你害的?你敢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嘉琳我告诉你!皇后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廖素素再也没有理会她,挺直了背脊大步离开。
“廖素素,你敢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嘉琳轻轻的笑了,笑的浑身颤抖。
“因果循环,咱们谁都逃不掉。”嘉琳的笑声逐渐放大,笑的美眸含泪,她跌跌撞撞的迈步却被脚下踩得袍子绊住,歪歪斜斜的摔在地上。
廖素素的背影一僵,她抬手扯下面上的白纱,轻轻闭上眼晴,安静的笑开。
外面又下雨了,花想容轻轻推开门,一身的白衣让她看上起有些消瘦,她迈出屋子,细细的雨滴就落在她头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娘亲托寒虚予带过来的书信会是让她不要回宫。
信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去嘉陵关寻你爹,不要回宫。
花想容皱眉,自家娘亲会让寒虚予送信过来本就违反常规,娘亲是一个总是小心翼翼的人,不容许她所做的事情出现半点偏差,而寒虚予并不是一个非常可以信任的人。
宫里出了事,这点从寒虚予昨晚的表现便看得出来,皇后身死,这件事情跟娘亲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跟寒虚予和柳无涯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的状态都变了。
她很犹豫,她不确定自家娘亲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更不确定爹爹在嘉陵关是否安全。
爹爹失踪多日,既然娘亲知道爹爹的落脚地为什么才告诉自己,爹爹为什么不回来。
想来该是爹爹出了事,而娘亲在皇宫也不是那么安全。
这样看来,他们一家三口最安全的反倒是自己。
娘亲让自己去嘉琳关找爹爹,那便证明,出了事的是爹爹本身而那个地方是安全的。
有人不想让爹爹回淮安。
若爹爹并非自愿,那爹爹该是不得不呆在那里。
从今早寒虚予给自己这封信的状态来看,她是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的,确实,在这个地方想依靠别人或别的途径送消息给她,就算是到了她的手,那消息肯定也会被被人知晓,只有寒虚予不会,因为这个院子是柳无涯的。
那么柳无涯又是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呢?从昨天寒虚予来妓院找他,到皇后身死寒虚予离开,再到娘亲的信。
花想容看着面前树干发呆,这一桩桩一件件,绝不是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而自己在这一件件看似无关的事情里,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脚踩进了一个迷阵,不问原因,不知对错。